沉静了很久的默思居东院今日分外热闹,小厮们抬了热水端进浴房,紫苏忙忙碌碌的将好几身给苏雷新做的衣服取出来挑选。www~紫苑抱着一堆脏衣服交给小丫头们,吩咐她们快去送洗。小厮绿枫则收拾着苏雷的随身物品。绢儿绸儿几个用心的将院扫了又扫。众人忙碌间,唯有殷如行找不到事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练字。
朝南的窗台下摆着一张小小的桌,那是她房间里光线最好的地段。素手执墨,于砚台上顺时针磨动。腰背挺直,墨香浮动。这是练字前必不可少的步骤,为的是沉下心神。
墨汁由淡及浓,缓缓晕染。直到浓淡适宜,她在提笔饱浸,笔锋转动,于纸上。窗外的喧嚣似乎离的很远。
写出来的字是小楷,这里的文字笔画和汉字**不离十,构造却不一样。她抄写的是一篇蒙学诗集,内容简单,朗朗上口。
等到院中安静下来,诗集已抄写了三分之一。砚台中,墨迹已干。
正屋里,苏雷已经洗完了澡,换了衣服去了西院,多日不在府中,他有不少事要处理。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也到了晚饭时间。他出去数月方回府,柳氏一早就交代过,晚间一家人一块儿吃个饭。
苏雷带着绿枫和紫苏去了眠云居,绿枫是小厮,在外间等候。紫苏跟着他进了内堂。柳氏瞥了一眼他的身后,笑道:“二叔,怎么没带如儿一块儿来?”
一般来说,未成家的男身边,通房丫鬟的地位总是要比其它丫鬟高些。就算是苏雷用着紫苏几个老人顺手,也该带着如儿一起过来才是。当然,如果苏雷对其不满意,也可不带。柳氏这么一问,主要是想试探一下他对新任通房的态度。
结果苏雷愣了一下:“如儿是谁?”
柳氏愕然:“二叔不记得了?就是四个月前买的那位。(·~)当时就送你院里去了。”
苏雷这才恍然:“是她啊。”不是姓殷么,怎么弄了这么个怪名字。问道:“她还在我院里吗?”今天没见着人影,还以为被调走了。
柳氏意味深长的看向紫苏:“二叔说笑话了,既升了她做你房里的姑娘,怎么会不在你院里。”
“姑娘?”苏雷霍的惊起,“何时的事?”姑娘这称呼,在这里暗指什么他当然清楚。可问题是,他怎么不知道。殷如行不是在东院房里伺候的么?
柳氏笑的越发含蓄:“二叔,你去军营后的第二日,你哥哥就升了她。我命秋妈妈去赏的衣裳首饰,满院的下人都知道。怎么独你不知道?”
苏雷脸色蓦然大变,回头厉色盯着紫苏:“可有此事?”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大嫂自不会在这事上胡说,那么就是真的。通房什么的暂且不说,单是他院里的人事变动居然三个月了他还一无所知,这就问题大了。
紫苏吓得慌忙跪下:“公恕罪,如儿两个月前去过一次军营,奴婢们以为她已是和公说过了。这才没有多嘴。”
“混账!”苏雷勃然大怒,视线冰冷:“你以为她是谁?她是,她那地方的女怎会自甘堕落与人为妾?她当然不会提,她怎么会说!”
华夏女从不与人共侍一夫,华夏女宁可和离也不接受纳妾。殷如行虽然不是沈眉,却也一般的是华夏女儿。通房丫鬟对她来说不是高攀而是耻辱。难怪一天都没有看见她,想是羞愤难言。
“大嫂,此事不妥。”他再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紫苏一眼,对着柳氏道:“我无心于此,还请大嫂,”他顿了顿,想起殷如行目前卖身府中,无有去处。道:“还是让她重新当个丫头。”
柳氏笑了笑:“这倒不好。~二叔,咱们府里你是知道的,从来不乏踩低捧高之辈。”说到这里,视线有意无意的掠过紫苏:“这么给她一降级,她日后在府里的日,只怕不好过。”
苏雷阴沉了脸。虽然他对殷如行没有它意,却也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从那日骑马来看,她也是个有风骨的,虽然身体弱了些。想了想,道:“那就让她当大丫鬟,专管房事务。”
柳氏笑眯了眼:“好,原本也是这么一说。横竖月例都是一样的。”通房丫鬟也是丫鬟,一些不得宠的,还比不过贴身大丫鬟呢。只有侍妾的月例才和丫鬟不同。这么一调任也说得过去。再者,‘专管房事务’这句话,明摆着就是要维护她,等级上和紫苏紫苑等同,事务却分开。也就没人再能随便指使。
“如儿定会高兴。”柳氏笑着道,“两月前她一回来,就和着你哥哥说,想学认字、学武艺。你哥哥就让她跟着靖儿和倩儿一块儿上学。魏先生那里也就罢了,难得的是郭师傅那里,她竟一日都没落下,真真是难得。”她边说边让着小叔来到东侧间,里头摆了一桌酒席,热菜未上,几盘冷菜配着五套碗碟餐具摆放的整整齐齐。
“学武?”苏雷吃了一惊。殷如行想学认字他是知道的。想学骑马他也知道。这想学武就奇怪了:“她都多大了?”
“可不是这么说。”柳氏细声慢语的和他唠叨,“我也纳闷呢……”
采桑蹲下身,推了推膝盖发麻的紫苏:“你还要跪到几时?还不去伺候着。二公可就带了你一个丫头来。”
紫苏抬头,撞见她似笑非笑的眼,一阵羞愧:“采桑,我……”
“好了。”采桑白了她一眼,“你也不是第一天伺候二公了。他的性你还不知道?自个儿起来就是,就是罚你也得回去了再说。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