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苏雪忽道:“鱼公子且慢!”鱼幸回过头来,说道:“怎地?”凌苏雪双手往腰间一摸,解下那柄“泣剑”来,说道:“鱼公子,元鞑子凶残成性,你又无防身兵刃,这把剑你带在身上。/”
“你腿上有伤,还是你带着好些。”鱼幸心下一怔,说道。
凌苏雪浅浅一笑,道:“你莫非是怕拿了这柄锋利之刃,别人给你抢夺了不是?”鱼幸心中一热,想到那日在破庙之中说的那句话,这时她却用来说自己,虽是玩笑话,却也颇显关怀。心道:“无剑帮的顾长老向她要了数次,她也不允给人家,却轻轻巧巧就借给我这个外人,显然对我极为关怀了。”
凌苏雪见他怔怔的,又说道:“你剑法厉害的紧,有了这把泣剑,岂不是如虎添翼?再说了,我只借你一会,你又不会独吞了,你回来还给我便是。”
鱼幸知推辞不得,便道:“好吧,多谢凌九姑娘的心意了。”走过去接过“泣剑”插在腰间,对凌苏雪说道:“你在这儿等我,待我回来,去镇子上找一个大夫瞧瞧你的腿伤。”凌苏雪点了点头。鱼幸提了一口气,转身朝旧路奔去。凌苏雪看他背影消失在深邃的夜空之中,心里竟然有一股温馨之感。
鱼幸生怕再遇到元鞑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又害元兵性命。心想:“咱们汉人是人,蒙古人也是人。人人都说蒙古人凶残,但他们杀人,有的也不是出于本意,不过君命难违,奉命行事而已。咱们汉人杀害了的蒙古人,难道又少了?”
只觉得这其中的是非纠结,着实难以分清,只想虽时下蒙古人江山已定,但起义军不断,管他是元人当权,还是汉人当家,只求快快找到师父,离开这是非之地。
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他才奔回到林子中。远远只听得有人**,夹着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浓烟兀自没将息地冒出来。鱼幸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林中,只见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其中有元人占了十之**,也有九玄门之人。有的尚未断气,刚才听到的**声正是他们将死的残喘。
奔到空地之中,只见茅屋外旁围堵的泥墙早就坍了,茅屋已给大火烧成灰烬,柴火未尽,给嗍嗍的风一吹,飞起漫天火花,犹如夏日里夜间飞舞的萤火虫。
鱼幸心头一紧:“刚才我抱着凌九姑娘时,浑浑噩噩的,难道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了?”抬头望天,月已缩进乌云端,只有天边两三颗暗淡的星星闪烁着殊不知他方才且战且走,浑不知东西高低的一奔,已过去了两个时辰。
他心里砰然,忽然呼道:“不妙!”忙叫道:“陆姑娘,陆姑娘,你在哪里?”连唤了七八声,仍不见有人答应,他心里更加颤抖,掌心捏了一把汗,长身纵跃,落在他与陆秋烟藏匿身子的那棵树,拨开枝叶,却哪里有陆秋烟的身影?
这下不由得大是焦急,又叫唤了几声,一种恐惧之感油然而生,暗想:“糟糕,莫非陆姑娘给元人害了?”忙跃回地上,一具尸体挨着一具地查看。他生怕想法成谶,心中一直有个念望:“观世音娘娘大大显灵,只盼这其中没有陆姑娘,否则我……我……”否则他什么,却又接不下去了。只得大着胆子,一个一个去查看。
将最后一具尸体看完,他心中大石方才落地,这林子中躺着的共有五十六具尸体,除了罗仁飞之外,有六个是九玄门中的弟子,四十九个是蒙古人,所幸的是都是陌生面孔,没有一个他认得的。
心中又想:“难道陆姑娘是待元军退了之后,才从树上溜下来的。只不知蒙古人退了多久了。哎呀,她明明说好等我回来,怎么一个人走了呢?糟糕,莫非她中了蒙古人的飞箭?她掌伤没好,可不是元鞑子的敌手。”
言念及此,又是大惊,忙绕着茅屋前前后后转了一圈,仍不见陆秋烟身影。他又绕着再复一圈,这回将圈子拉得更大,仍旧没有察觉有人。
他不知是累得筋疲力尽,还是怎地,轰然坐倒在地,两眼发昏。待过一阵子,他心绪安宁,想道:“陆姑娘冰雪聪明,多半在那棵树上留下了什么重要的讯息。”
又站起身来,沿着树干跃上大树,这回仔细察看。果然与他预想的一般,看出了些端倪来。这次发觉适才陆秋烟坐着的树身上给划下两小块树皮,创口犹新,显然没割开多久,瞧一眼便知道是以贴身匕首划开的。鱼幸再看一眼,惊讶道:“咦,这儿有字。”轻声念道:“好生保管?”
这“好生保管”四个字也是用小匕首刻上去的。落笔娟秀,显然是女子手笔。鱼幸心下一动,重看给划开的两块树皮,口子细长,暗想:“好生保管?陆姑娘是叫我好生保管她赠送给我的这一双筷子?”
从怀中取出两只筷子,只觉触手生温,竟然比良玉还要柔和。想起在店中她的欢颜笑语,只觉一阵温馨袭入心间。一时间,心里竟有些莫名的萌动。
他惆怅了半会,又绕着树身查看了一番,再没发觉其他端倪,这才落在地上,心道:“看这情况,陆姑娘是没有被鞑子伤害。”又想:“但鞑子凶巴巴的,这些士兵乃是铁穆耳率领维护京畿之地的,定然是受过极高训练,乃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甫一想到“铁穆耳”三个字,心里叫道:“啊哟,糟糕,糟糕!那皇太孙铁穆耳对陆姑娘有了情愫,来攻的这些士兵中若有认得她的,岂不是要拖曳着她,去见铁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