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脸色由红变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儿啊.为娘这就來陪你们了.”翠倚本是假哭.可是突然想起这些天的变故.不禁悲从中來.竟真的伤心起來.
“儿诶.这是发生了何事.”
我们正欲离去.突然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从车内传出.转身一看.却是一位迟暮的老年妇女.单从五官就可以看出.她是这中年男子的母亲.
我与翠倚皆是一愣.万万想不到车内还有人.忽见男子已然在其母亲耳边私语.而那母亲是垂下來眼皮细细地听着.丝毫沒有抬头看我们一眼.
翠倚欲走.见我纹丝不动.便也停下來看着.
片刻.那老妇人沉重地叹了口气.道:“老哥哥老婶子.并非我儿不愿意帮助两位.实在是……二位若是不嫌弃.便上车与我这老婆子同行吧.”
我还未说话.翠倚已经欢喜不已.笑眼弯弯拉着我上了车.客气道:“谢谢你.我们会付车钱的.您看一两银子够吗.”
说完就去掏银子.我也是跟着想把银子递给老妇人.就是在这瞬间.空气似乎凝滞了……
那是怎样破落的马车.是我见过最不济的马车.车内仅用一床破棉絮盖着.粗麻的衣服上横竖七七八八个补丁.老妇人双眼无神.听见声音忙吃力地从车中央往边上挪动.这一动.好像也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
翠倚眼圈发红.嘤嘤地哭泣起來.
我紧捏住自己的手.后悔与翠倚联合的演戏.竟然欺骗了这样一位老人和她的孩子.
一位眼睛看不见身子半瘫痪的老人.
可是已经沒有后悔药.翠倚红红的眼睛看着我.我冲她努努嘴.一种长期以來形成的默契使得我们彼此安静地呆着.呼吸着逼仄空间里浓浓的药味.
也许路途真的是太远了.沒过多久还是打破了沉默.
聊得久了.就知道是位孀寡的老人.老伴很多年前就不在了.她一人靠着日夜缝补拉扯大孩子.岁月流逝间失了明.前两年又瘫痪在床.三间茅草的房屋.家底本就单薄.想着孩子大了又勤劳老实.倒是有几户人家托媒婆上门过.可自从老人瘫痪后再也沒有人踏进过他们家院子.提及此事.老人几度落泪.
我们适时安慰了几句.老人家大概也觉得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不免转移了话題.道:“老哥哥.老婶子.不知道你们是要去哪个县.”老人沒有焦距的目光寻來.
我咽了咽口水.思索着如何回答.说一个谎言之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來圆谎.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顺着往下走.道:“呃……去红缨县.”
“可也巧了.老婆子也是红缨县人.老哥哥的亲戚住在哪个村.”
我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好些年沒來往了.脑子也记不大清楚.好像是叫板栗村.村东头的老王家.就是我的本家堂兄.”
老妇人脸色微愣.尔后轻声道:“老哥哥有所不知.老王一家.早就搬走了.”
这下轮到我叫苦了.本來就是随意说的.人老了记不住或者记错了.到时候老妇人也问不出什么更不会生疑.到了合适的地方我们就告辞.要继续欺骗善良的老人我有些良心不安.结果还真有这么一户人家.只得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老人的儿子在外喝了一声“吁.”
掀开帘子.擦着汗水道:“娘.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