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美丽的幽谷,迂回的山路愈行愈险,两边山峰壁直,危岩高耸,却又是树阴盈峰,更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草点缀着,清幽宁静。拂过的山风在空谷中犹若铁马嘶叫,溪流随着树林的间隙时现时隐,水声潺潺而来,如仙如幻,似诡似奇。
山道越行越高,古朴的石阶青苔丛生。沿着山路的来势看,似是无穷无尽不见端头,然而踏上石阶的最后一级,前方蓦然便是一方山腰间的平地,却也不显突兀,巧夺天工般就似更有一峰的奇幻。
首先映入眼目的是一汪清潭,一方大石,大石边正坐着那个老道人。瀑声蓦然加巨,隆隆灌入耳中,更衬得老道的面容庄重肃穆,宝相端严。
“大师!”许漠洋来到老道面前,一跤拜倒在地,眼中愤火狂烧,嘶声叫道:“冬归城已于三个时辰前被明将军大兵攻破,卓城主当场战死,城主夫人悬梁自缢,卓公子带领十八亲随投降,却被悬头于城门,此时明将军的人马正在屠城,过不多时恐怕就来此处了……”许漠洋虽对冬归城被破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想到敌人斩尽杀绝的狠毒与痛失战友的悲壮,以他素来的坚韧沉毅也几乎忍不住要脱眶而出的泪水,直欲失声大哭。
那道人却对许漠洋的嘶声吼叫浑若不闻,仍是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垂目打坐。
山脚下隐隐又传来战马的嘶叫声,许漠洋急得大叫:“大师,明将军追兵已至,请教弟子应该何去何从……” 他之所以强拼着一口气不泄来到了伏藏山,只为了当初与老道长立下了城破之时于此地相见之约,可如今杀出重围来到此地,却仍是不明老道是何用意。
那老道依然闭目如故,只似是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手中拂尘轻动,往身边一个蒲团上轻轻一拂。
蒲团撞到许漠洋身上,许漠洋但觉一股暖洋洋的劲力传来,身心忽觉得平和起来,很是受用。他暗叹了一口气,在此大兵伺伏之时,重伤在身、体力几近油尽灯枯的他已没有退路,亦根本不抱突围之念。看着老道的慈眉善目,心头逐渐安定,索性盘膝坐上蒲团,抛开杂念专心运功,唯求追兵赶来时再多杀几个敌人。起初尚是百念丛生,渐终觉清风拂体,胸怀缓舒,再听得水声潺潺,鸟鸣啾啾,终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浑然忘却了刚才的浴血拼杀。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山道上传来数人的脚步声,当先一人狂笑起来:“姓许的命还挺长,还是等我亲自送你上路吧,哈哈哈。”
许漠洋睁开眼睛,发话那人面相瘦硬如铁,容貌凶恶,声音铿锵如金石乱击,正是一剑划中自己面门的“炙雷剑”齐追城。旧伤新仇重又涌上,战志充注心头,明知此时的状态不宜再动手,仍忍不住要跃起身来出手杀敌。
老道仍未睁眼,却仿佛预知了许漠洋的心情,拂尘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齐追城的身后传来:“齐兄你也太厚道了,对一个死人也说这么多话,先杀了再说。”
“穿金掌”季全山双目深陷,鼻钩如鹰,乃是突厥近数十年来的第一高手,为人嗜杀,每每将活人用掌生生击毙练功,塞外人谈起飞鹰堡的堡主“穿金掌”季全山,无不噤若寒蝉。
一群士兵手执长矛盾牌,依次上得山来,团团围在许漠洋与那老道四周。只看这群士兵所站的方位各守要点,就知道平日均是训练有素。这正是明将军帐下亲兵博虎团。
一个手提禅杖的胖大和尚笑嘻嘻地站立在一边:“阿弥陀佛,贫僧千难,刚才未能与许施主过招,如今特来给冬归城第一剑客超度。”
这个千难乃是少林叛徒,虽是一脸嬉笑,却是无恶不作,更令人不耻的是喜欢****yòu_nǚ,是为佛门人之大忌。偏偏此人又武功极高,数次令围剿他的武林中人无功而返,最后少林派出法监院院主风随大师追杀千难,千难闻得风声,知道难以匹敌,于是便投入当朝权臣明将军府下,却仍不知收敛,反因有了靠山而更是肆无忌惮。
许漠洋缓缓抬起头来,却没有向这三人多看一眼,他的眼睛只盯住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文弱,就似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总是垂着头看自己的手,一副像是很腼腆、很害羞的样子。
书生的那双手晶莹如雪,就若大家闺秀的纤纤玉手般柔软而修长。可是许漠阳却清楚地知道,这双漂亮得带着邪气的手是武林中最可怕的一双手,这双手上发得不仅仅是疾若闪电的暗器,还有杀人不见血伤人于无形的毒。
这个人,就是被江湖上称为“将军的毒”,位列明将军府中三大名士之三的——毒来无恙。
“想不到在塞外也有这般风景绝佳的去处!”毒来无恙抬头浏目四周,惊叹一声。漠然的目光扫过许漠洋,最后带着十二分的认真落在老道身上,默然半晌,似是若有所思,终轻轻开口:“不知这位大师怎么称呼?”他的语音细声细气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