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人中剧痛,悠悠醒转,冷不防又被一桶水浇在头上,虽只是深秋天气,但夜深露寒,这一大桶凉水当头浇下的滋味可想而知,加上心中恐怖,忍不住牙关咯咯打战,忽又觉得手肘一轻,已被林青用极快的手法将他脱臼的关节接好。林青心知敌人掳走小弦早已去远,也不知应该朝何方向去追,只有先问清楚敌人的来历后再做打算。耐着性子对孟四漠然问道:“你说朱员外被‘他们’绑架,‘他们’是什么人?”
孟四对林青又怕又服,再不敢有丝毫隐瞒:“小人今日下午给老爷回话时,看到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人陪着老爷一起喝茶。小人起初还以为是老爷的客人,却听老爷吩咐说一切皆要听这两人命令,就觉得有些蹊跷。那老头儿就命令我秘密找来几个工匠去老爷屋中干活,还需要许多空柜子……”
林青截口道:“那个老头儿和年轻人是什么模样?”追捕王今年四十出头,理应是个中年人,与孟四的描述并不相合,却不知他见到的是何人?
孟四答道:“那老头儿看起来年纪不小,约摸有五十多岁,但脸上十分光洁,没有一丝皱纹,也不知怎么保养的,只是他看人的眼神好像……十分邪气,让人心中害怕,而且他说话极是轻声细气,唯恐惊落了灰尘一般;那年轻人不过二十七八岁,穿一身干净的白衣,相貌倒是十分普通,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嗯,不过他态度十分悠闲,坐在朱老爷的客厅里,却好像坐在自己家中一样,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孟四身为朱员外的心腹,一向口齿便利,虽是在惶惑之中,说话倒也甚有条理。
林青皱眉苦思,一时也想不出那老人与年轻人的来历,只是隐隐觉得似曾相识:“那年轻人可是身材瘦小?形如侏儒?”
孟四摇摇头:“他虽不高大,却也并非侏儒。”
林青心头暗凛,看起来敌人是有备而来,手下众多,这老头与年轻人多半该是领头者,难道与追捕王梁辰无关?或是他另请来的帮手?继续向孟四问道:“然后又怎么样?”
孟四道:“我听了那老头儿的命令,找来几位工匠与数十只大柜子,谁知他们去了老爷屋中后,老爷便大门紧闭,也不会客,只让下人送来饭菜。那老头儿又吩咐我去捉十几只老鼠来,而且一定要暗中行事,不得走露风声,我便有些好奇,不知他捉来老鼠做什么?看那老头儿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又是模样诡异,便寻思难道这老鼠竟会是什么大补的药物?而且看到老爷背地里长吁短叹不停,似乎有极重的心事。于是我便多了个心眼,捉来老鼠交给那老头后故意留在屋外,想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毕竟老爷待我不薄,若是受了那两人的胁迫,我拼死也要救他出来。我隐隐听到屋中似有挖掘之声,心想难道那老头儿将老鼠捉来又埋了?……”说到这里,却见林青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令人不敢逼视,孟四只道林青嘲讽他口中说要救朱员外,实际却无行动,脸上一红,住口不语。
林青却是想到了卧房内室柜子中的那些泥土,看来那老头儿多半是令人在屋中挖掘地道,分明是针对自己,但那个时候尚与小弦在街上看戏,他又凭什么能猜出自己会与小弦半夜来此地?若说这老头儿从一开始就已算准了自己的行动,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孟四看林青思索的神情,偶一抬目精光隐现,不敢耽搁,继续往下道:“我在屋外听得不太清楚,正想找个什么借口进屋打探一下,忽然却见那个老头儿已站在我身边,手中还抱着一条小狗,也不知那老头儿是不是用了什么魔法,出现得如此突兀,吓了我一大跳。他脸上虽是笑眯眯的,却令我心头莫名其妙产生了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似乎望着我的是一个尚未吃饱东西的猛兽。我认得他手中抱的小狗是朱老爷的宠物玉儿,玉儿一向顽劣,见到生人便会狂吠不止,出口咬人,但在他的怀中却是不停挣扎,而且连眼光都不敢与他正对,似乎怕了极那老头儿。我再一想到那些老鼠,不由心中乱跳,只想早些离开。谁知,谁知那老头儿,唉,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人……”说到这里,他脸上现出一丝恐怖的神情,那是一种全然不同于面对林青的恐怖,而是混合着三分恶心、三分惊疑的恐怖,看来那老头儿给他留下的印象极其强烈,令他此刻心中犹有余悸。
一旁的家丁虽慑于林青的压力,但都将这番话听在耳中,一人忍不住脱口问道:“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话一出口,始觉不对,连忙退了几步,怯怯地望一眼林青,只恐亦被他一掌击飞。
林青却并未怪责那名家丁多口,而是紧皱眉头,听那孟四的讲述,那老头的形象呼之欲出,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却一时想不起来。刚才从窗外见到的与小弦说话的老头儿多半就是他,只是当时以为他是朱员外,加上房间里并未掌灯,只隐隐看到身形轮廓,并未见到他的真面目,而且他那细细的声音似乎中气不足,也绝不似个习武之人,极有可能是修习某种阴柔的内力,他这声音极难模仿,纵是经过伪装,仍应该与他原本的声音有几分类似,记忆中却是没有一丝印象。
孟四喃喃道:“那老头儿倒没有把我怎么样,只是很和气地问我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