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戈壁,皑皑雪原。
冷冽而寒悚的劲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呼啸而至,群山轰鸣,如雷霆掠过。若是此刻站在玉髓关头,但见风漫绝壁,雪舞横岩,令整个喀拉山脉仿佛披上了一件银色的战甲,会让人错觉这是一条拔地而起、横贯南北的白色巨龙,眺目远望去,依稀可见延绵数百里的龙身,却再难分辨出那已探入远方天穹深处的龙头……
喀拉山脉东面是中原王朝的群山峻岭,西面则是吐蕃国一望无涯的莽莽高原。延绵数百里的喀拉山脉就如同一道屹立于两国之间的天然屏障,不但隔开了冰雪风沙、世故人情、语言风俗和文化信仰,也隔开了两族之间的战火与纷争。
而位于喀拉山脉中部的玉髓关,就是由中原进入吐蕃国境的第一道门户。
玉髓关虽以关为名,却只不过是两山之间的峡谷里一座土堡,土堡前只是飘着几面彩色幡旗,摆下了一排栅栏,连守卫也不见一个。
吐蕃境内本就地广人稀,值此寒冬腊月大雪封山之际,除了肆虐于荒原山野里无穷无尽的暴雪和狂风之外,不但人迹罕有,就连那些凶猛的野兽也极少现出踪迹。这里已成为一片冰冷孤寂的荒绝之地。
但此刻,却有一行马队穿过重重雪障,往玉髓关口方向行来。
马队一共是十二轻骑,并无车辇。三人当先领头,第一位是个身着青衫约摸五六十岁的老人,精神健硕,面容红润,长须垂胸,怀抱长刀。他神态豪放,脸上却隐隐挂着一丝落寞沉郁之色,乍看起来不似走南闯北的豪客,反倒像是个屡试不中后一面感叹怀才不遇一面依旧苦读的老文士;另两骑稍稍拖后,一位是三十余岁身材矮小的黑衣人,并无携带兵器,左颊至颈处有一道二寸余长的红色伤疤,更显得面色冷漠,不时左右顾盼,双眼开阖间隐露凶光;第三人是一位二十出头身穿皂衣的年轻人,面容隐忍,目光低沉,粗短身材,筋骨强健,肋下还挂着一柄短刀。
另外九骑跟随在五六步远处,俱是蓝衣夹袄,短襟快靴,看起来皆是三人的随从。
这十二骑的穿着皆是中原服饰,胯下所骑的都是北疆骏马,北疆骏马多属蒙古种,善于短距离奔跑而缺乏长力,并不适应高原气候,此时个个口喷粗气,蹄下发软,在狂风暴雪中仅能勉强行路。但马背上的十二人却都是精神健旺,不现丝毫疲态,甚至连那位年近花甲的老者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亦只穿小袄薄衫,并无畏寒之态,显然大有来历。若是仔细观察,还可注意到每一匹马鞍后都斜插着一面小小的镖旗。随风招展的小旗上以金粉写着一个“金”字,那是关中最有名的镖局——“金字招牌”的独门标记。
如果此刻有人注意到这十二骑,定对他们蹊跷的行踪产生疑惑。且不说为何千里迢迢来到吐蕃这苦寒之地?而既是来自中原镖局,行镖又并非见不得光的事情,何须躲躲藏藏?却偏偏在有意无意间显露出镖旗?所护送的到底是何物?最奇怪的是他们大多数人兵器不离身,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又在雪天赶路,想必要务在身,但行进速度却十分缓慢,不时停下来歇息休整,看来若非雪势太大,还要欣赏一会儿雪景。 .
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一行人走走停停来到玉髓关前,刚至午后时分。那老者勒缰停马,拍拍肩上积雪,望着半里外空无一人的关隘,开口问道:“此处就是玉髓关么?为何不见守军?”他的语声并不大,看似不费力气,但在风吼雪嘶之中,仍是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身后九骑中一人催马上前:“金镖头好眼力。这里正是玉髓关,按理说应该是有守军的,但或许是雪太大了,天气寒冷,都留在屋中烤火取暖了吧。”这是一个容貌委琐的汉子,面上总是挂着一丝讨好式的笑容。
紧随金镖头身后的年轻武者不满地望一眼答话者,似是不满他越俎代庖的行为,冷嗤一声:“罗师父所言未必确实吧。”又对着金镖头道:“据侄儿所知,不独玉髓关,吐蕃国内许多要地都是没有守卫的,或许对于吐蕃人来说,除了他们的首都裕萨之外,其余地带有险可据却无城可守,派不派兵守卫其实并无区别……”他面貌英挺,神情里充满着桀骜不驯之色,但对老者说话的态度仍是极为恭敬,只是目光中隐隐有些不忿之意。
事实上吐蕃国的民众多属于游牧民族,平日游荡于高原之上,居无定所,随着季节的变换而四处迁徙。所以整个吐蕃国内虽然占地万顷,但除了京都裕萨之外,几乎再无稍具规模的城池。反倒是那些遍布于吐蕃境内的寺庙,因为周围朝拜的百姓时常去寺庙附近交易物资,约定俗成般形成了大小不一的集市,由此亦可见宗教在吐蕃国内所具有无可取代的影响力。
那位身材矮小的黑衣人却道:“不然,虽然吐蕃与我中原并无战事,但两国之间时有摩擦,这种形势之下,边疆关隘岂能不设守军?何况旗色不旧,堡前新扫,并不似久无人烟之像,恐怕其中有诈。”
金镖头不置可否,只是礼貌地回应一句:“顾大侠言之有理。”又回头望着九骑中押后的一人:“任大侠也是如此认为么?”
那是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中年汉子,虬髯遮面,满脸风尘,蓝色长衣的下摆一半扎于腰间,另一半却露了出来,显得无精打采,似乎一路上都在发怔,听到金千杨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