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一场大雨在临清城里下着。
朱慈烺站在帅府门前,撑着一柄伞,走出了屋子,望着这天色,轻声道:“好一场大雨啊。”
“也不知道……能不能冲刷干净这一片天地。”杨文岳跟着走过去,他站在朱慈烺的身后,神情前所未有的复杂。良久,仿佛是鼓足了勇气,忘却了心中的担心,杨文岳用前所未有的锐利目光质问道:“殿下当真没有料到瘟疫吗?”
“这种忧伤天和之事,任何一人料到了却不处理,这都是不当人子之事。”朱慈烺咬着牙,对那邪气男子前所未有的痛恨。
杨文岳默然不语,没有出声了。
瘟疫的扩散比想象之中更加迅猛,更加残酷。
这个足以将有一整个州府化为人间地狱的灾难危害之强大,任何人看了都会感觉到恐惧与颤栗。
四个月前,当瘟疫开始在开封府附近蔓延的时候,恐慌甚至让一向管理严格,井井有条,而且有常志朗镇守的启明市也动荡不安了。最终,还是在新任河南参政、开封知府黄澍的帮助下稳住了阵脚。
可统计结果一上报,所有人都不由哀叹。
一向以好记性闻名的杨文岳更是恨不得将自己脑袋去撞树,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好记性记住当时的文字。
前去巡视的国子监政务分监学子何冰文在自己的报告之中写到:“自山西去开封来数百里。见城陷处固荡然一空,即有完城。亦仅余四壁城隍,物力已尽,蹂躏无余,蓬蒿满路,鸡犬无音,未遇一耕者。成何世界。”
又有启明市医院的患者口述道:“二月三日那天。晕迷后我终于有了点精神。我记起来孩儿他老舅都七日没来领药材了。想起这桩要命的事情,我便去孩儿他老舅那看。却不料,见了那屋子,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子恶臭。走过了整个村子,却发现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可怖的气息,整个村子冷清清的,一个人都寻不到,风吹来,茅草晃荡着。只有风声与卷动的哐当声。还有,自从那天起,我便感觉这半年都不想吃肉了。那风吹来……我的鼻子里,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味道了……”
开封并不是疫情的灾区。但这个如历史上一样并未消失的瘟疫。却反常地出现在了临清。
当随军医院上报了这么多的病例后,朱慈烺突然陷入到了一种恐惧之中,用几乎十倍于战场上的高度紧张审视着临清城的危险。
当敌人变成瘟疫的时候,朱慈烺发现自己很多手段都开始失去了效用。
而敌人,却在城中更加危险,更加肆意地展示着自己的强大。
尤其是当朱慈烺夷平出了足足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填埋场后,谁都明白临清城的瘟疫有多严重。
一开始。整个临清城的街道上恍惚间似乎都飘起了白幡。
只不过,此刻的杨文岳却并没有将注意力关注在瘟疫上。他前所未有地在乎朱慈烺是如何想的。
朱慈烺困守临清,满清显然又不想来沾染瘟疫,自然也没有再来攻打。得了飞熊营援助的济南城清军显然一时半会也攻克部下,只是本着抢掠心思的清军很快就跑去找曲阜孔家,兖州鲁王去了。
杨文岳自然也不喜欢孔家,不喜欢衍圣公,不喜欢宗亲,不喜欢鲁王。讲私情,这两家都是平素不行好事,一心只为私利之人。说公义,也未见他们有什么建树。论起国法,毁人家园,逼人为奴之类的恶行更是数不胜数。
平心而言,杨文岳都希望这两人可以被绳之以法。但换到而今这个途径,却变成了清军洗劫曲阜,鲁王战战兢兢。这个结果,却无论如何也不让杨文岳开心得起来。
他实在是不希望伸张正义反而需要借助鞑虏这种更罪人之手。
虽然,这可能看起来是最佳的解决办法。恶人自有恶人磨,不需要朱慈烺平衡内部矛盾,不需要朱慈烺耗费心力理顺山东地头蛇。被清军一番打平,再也无人可以抵抗朱慈烺在山东的威势。
甚至,只需要全歼满清大军,朱慈烺就可以将整个清军的斩获都收入囊中……
这样想着,杨文岳忽然苦笑了起来:“原本,我还以为我们只能困守临清城呢。没想到,眼下倒是想到了全歼清军这一步去了。真是时易世变,变化太快,让人想不清楚啊。”
“雨停了。”朱慈烺轻声道:“走吧。看看咱们这位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吧。”
朱慈烺的军中,原本是有一尊被百姓士卒视为活菩萨的。这就是擅长外伤的胡波。
但在此次瘟疫之中,朱慈烺却万万没想到,天上又掉下来另外一个活菩萨。
这就是对瘟疫极其有研究的名医……吴又可。
而能见到吴又可,却也是一桩格外神奇的事情。
这竟然是被锦衣卫一个探员以怀疑奸细的名义给带进城里的。虽然,吴又可自身也一直想接近皇家近卫军团,知悉一下这大明第一等的医学体系。
原来,在山东、河南以及京畿交接之处追寻瘟疫痕迹的吴又可遇到了一路清军,也就是那透着邪气的陈维道。此人驱动了百十个投降汉军抓了三十余具刚死的瘟疫病患,清理干净又换上了明军的衣裳,趁着战场混乱,将其装作是战死士卒混在了皇家近卫军团将士堆中。
于是,本着救死扶伤初心的护兵一时不察就这么将这些人收了回去焚烧。结果,没多久这些护兵就沾染上了瘟疫。
撑了几日的潜伏期后,清军突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