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哇!”黄道周轻笑一声,道:“那丁卯年时苏州五义又该有个什么罪名?”
朱慈烺目光一凝。
这时,还真是不远!而且,亦是一件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不清楚,那《五人墓碑记》提出来就能想到。
这是天启年间魏忠贤专权的时候。
魏忠贤留给后世的名头十分败坏,阉党网罗党羽,排斥异己,杀戮大臣,欺压人民,暴虐无道,阉党之捕遍于天下。这是留给后世大部分的印象。
六君子时间后,杨涟、左光斗、魏大昌等相继被杀。士林十分愤慨。
天启六年时,魏忠贤又派爪牙到苏州逮捕周顺昌,苏州市民群情激愤,奋起反抗,发生暴动。随后,官府大范围搜捕暴动市民,市民首领颜佩韦等五人为了保护群众,挺身投案,英勇就义。
黄道周所言的丁卯年苏州五义士说的就是颜佩韦这五名抗击阉党的的义士。
此刻提出来这几点,当然不止是为了要吊打魏忠贤这阉党。而是针对另一件触动利益的事情。
当时的魏忠贤针对东林,自然不是处于气节上的亏欠或者看你不爽,而是彻底的利益之争。权柄的争夺是其一,经济利益的根本敌对是其二。
魏忠贤当政年间就已经爆发了辽东战事,伴随着战事爆发的是激增的军费。而朝廷的税收在天启年间自然是没有多大气色,根本应付不来庞大的军费。
为了解决军费问题,魏忠贤便将手伸向了江南。
在魏忠贤当政其间,税监四出,矿山关卡,富庶州县,纷纷出现阉党爪牙。这些人便是魏忠贤的急先锋,打着收税的名头行抢掠之事。自然,被征收税赋的首当其冲的就是东林党代表的江南士绅了。
这时候,朱慈烺亦是打着增税的名头将手伸向官绅,自然是比起阉党一样罪恶。
哪怕朱慈烺的手段再是温和,决不搞阉党那种****抢劫的模式,而是用近现代治理方式收税,在官绅眼里,那也与阉党一样——都是来收税抢钱的。
手段再温和的收税,不一样是为了掏官绅的钱袋子?
根本利益上有了冲突,其余细节也就不重要了。
自然,黄道周将苏州五义的事情点出来,便是在十分隐晦而坚决地说:不解决田赋改革的问题,兵乱是一个引子,就算没有人造反,苏州这种抗税斗争也绝不会停!
“是啊是啊……治国要治本,根本问题解决不了,病症就会频发。”朱慈烺很是感慨。他当然迅速明白了五人墓碑记这事前后的因果。
国家的治理真是万分复杂的事情。
外人看只看到了五个义士反抗暴政的勇气,看到了张溥五人墓碑记上的文采以及千古传扬的美名。但对于执政者而言,看到的又是阉党存在对政治稳定的破坏。看到的是税收工作的简陋与随处可见的漏洞引发的无数危机。
对于朱慈烺而言,要领会的便只能是朝廷治理的低级与执政队伍的落后。
这不仅是粗暴逮捕反对派的反省,更是税收工作缺乏科学操作,舆论、基层管理能力等全面的落后。
只不过,朱慈烺的感慨落在史可法的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番领会了。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难言的激动。
“圣上这是认同了义士们的所作所为,不会再推行田赋改革了吗?”史可法忍不住地想着。
但很快……他们就想到了方才朱由检的到来。
那时候,朱慈烺似乎也是这样感慨,也是这样好像退缩了呢!
果不其然,朱慈烺话头一转,道:“天津逼反了军户,说明了朝廷治理的缺失。缺乏有效的考核,使得地方的治理只能沦落为对县令的识人之明,而缺乏制度上监督管控的操作。这个反省,我们必须承认。对于地方的管理,我们当然要相信我们的官员,也不能因此放任自为。”
“圣上的意思是……加强监督?那看来,此役应是先肃清吏治!”李遇知亦是开口。这位沉默良久的吏部尚书跃跃欲试。
自从内阁大臣出现以后,李邦华带头之下就对六部俨然下属,很让这一位吏部尚书的天官被压制了许久,俨然下僚。这一回若是能够配合史可法拿到对官员监督的权力,展开一次考核,那自然是能够大大加强保守派的力量。
“此事,自当是两面来做的!”朱慈烺眯着眼睛:“一面,朕打算命令虎大威率领金吾军开始动员,向天津出发。另一面……便是要加强基层管理。对于违法违规的胥吏、官员,自当是严加惩处。这是对国家纲纪法度的维护,乱兵严厉处置是如此,官吏的管理,一样是这个准绳!屋内微微有了一些骚动。”
众人忍不住议论了一阵,随后又在值班御史的高声呵斥之下重归安静。
史可法迷糊了。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唯有黄道周已经有了些抵抗力,从朱慈烺的表情话语里猜到了一些不妙的意味。
仿佛……皇帝陛下还有一个大招没发呢……
“诸位,回去准备各自事务吧。朕要布置军务了。李邦华、杨文岳以及刘宗周留一下。”
“看来,陛下是要一意孤行了……”史可法心理喃喃着,无趣地说了几句,失望地离开了。
黄道周躬身一礼道:“吾皇圣明……”
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