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登基的第一年末尾几个月的时光里,昭和殿的气氛都是颇为紧张压抑的。除了少数几个皇后来此的时间,朱慈烺一个人独坐时都显得沉默寡言,透着紧张的气氛。
现在,新春的爆竹声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帝国,也迅速变得格外不一样了。
首先变化的是朱慈烺的心情。
当王卓如带头交纳赋税,并且将天津兵乱全部事情供述以后,朱慈烺尽展笑容。尽管高尔俨与梁清标都还死撑着没有开口,但毫无疑问,京畿一地的税赋改革已经再无阻碍了。
经历了这一回迅速平叛,帝国也有信心再处理任何危急。尤其是当朱慈烺将二号令发布后,各地实际上已经开始渐渐接受这一道政令。
前前后后,宛平大兴县的示范、各地学校士子衙署实习、乡试名额增加以及最关键的一环宝钞纳税,一整套的组合拳下来,原本那个压抑了帝国将近三百年的顽疾开始冒着滋滋滋的青烟。
那是顽疾烟消云散的迹象。
就如同病灶里染了一把火,将一切坏死的组织切除、焚烧,总之不再让他袭扰健康的身体。
今天,是朱慈烺登基的第二个念头。大明新元二七七年的一月十三日。
这一天,昭和殿里响起了久违的清脆算盘声。
放在往日,这是绝不敢有人弄出这样的声响,生怕打扰到皇帝陛下的。
但伴随着内阁财政大臣兼户部尚书傅淑训喜笑颜开的到来,情况又变得有些不一样。
尽管户部已经再三核验过了。但显然,值守的侍读学士谢洪运看到那个数字后,却依旧固执地要求由中书舍人再行复核一遍。
傅淑训笑着答应了,朱慈烺丢出了一个期待的表情,也欣然应允。
昭和殿的偏殿里算盘声很密集,听在众人的眼里却是非常欢快。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在听银元在钱箱里撞击着,叮当作响。
当朱慈烺又看完第十三封奏章以后,傅淑训从偏殿回到了正殿。满脸笑意的的傅淑训带着满脸震惊与欢喜的谢洪运来了正殿,朝着朱慈烺行礼。
谢洪运缓缓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对朱慈烺,道:“圣上,核对仔细了。”
朱慈烺缓缓点头。他是比较理解谢洪运的,此君活跃的那个时候正是朝廷上骗下瞒的时代。虚报军功,虚报政务的事情不要太多。
虽然在外人看来,在朱慈烺一边侍奉的舍人就那么十几个,在足足有一本大辞典一般厚的材料里检验出问题无异于是登九重天。不过,谢洪运也是有绝活的。
这也是朱慈烺此前无意间传出来的招数。
想要判断一个账册问题在哪里,那当然是极其困难的。
但想要判断一个账册有没有问题,那就简单多了。
总而言之,一部正常的账册里各个字数出现的频率总是相对而言均匀的。从一到九,各个数字的分布纵然有多有少,也绝不会相差巨大。
但如果账册里头有几个数字出现得特别多,有几个数字又出现的特别少。那基本上可以判定,此账册有问题了。
谢洪运脑袋里一个个数字过滤下去,最终缓缓吐出一行数字:“截止七日前,北直隶登记在册的税源田由原来的一共49256836亩地新增到而今一共97541367亩,根据涨幅,这依旧还在上升期!其中,还因为过年的缘故耽误了一些。按照预计,到了明年,恐怕还会上涨!按照北直隶的税额计算,一共需交税粮598622石。但眼下,光是去年秋税要求官绅补缴的田赋就实际收到一共就收到三百五十万新宝钞元。按照帝国中央银行给出的汇率,折粮一百零七万六千四百五十三石。按照银两计算,这就是至少三百万两银的新增赋税!这还不算北直隶去年已经交纳的三十九万石田赋。”
这意味着,整个北直隶地区一共上缴了足足有去年四倍的赋税。
尽管北直隶地区有朱慈烺竭力推动,效果出众的原因。但无论如何,足足四倍的增加,足以将空虚的国库重重塞进一颗补药。
三百万两,与此前枢密院提交上来的需求显然还有两百万两的差距。
但只要一看傅淑训的表情就知道,这已经不算是个事儿了。
“最重要的,恐怕还是这一回宝钞的价值重新被激活了。”傅淑训也整了个新词,道:“这一点,对我大明而言,恐怕是比起这一百万石新增税粮更重要的事情!”
傅淑训身为户部尚书,博古通今,尤其对前宋的掌故了如指掌。
当年南宋面对蒙古几乎占据半个地球的力量依旧苦苦支撑了数十年,以江南半壁抵抗了数十百万蒙古大军数十年的进攻。
光是想一想都知道那需要多么巨大的军费开支。而今大明幅员万里,比起南宋当年掌握的地盘可谓是超出三倍有余。但就是这样庞大的幅员,却不足宋朝顶峰时期的一半财政收入。这自然是咄咄怪事。
虽然其后朱慈烺的批阅里点出了几个关键词:海外贸易,商税。
但对于傅淑训而言,无论是海外贸易还是商税,都需要培育,需要时间。相反,宋朝时期成熟的纸币体系就足够引人深思了。
通过发行纸币,实际上让朝廷拥有了更加广阔的财源。
最少,也可以通过超发货币通货贬值来转嫁财政压力。当然,傅淑训想的不是这一茬。他想的,是宝钞重新恢复信用得以流通以后,朝廷就可以光明正大用宝钞来支付军费,支付官员工资了。
知道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