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个杨川是明白了朱慈烺扣住刘培却不一棍子打死的用意。刘培占了竹木抽分局,背后又有一个万全商号,显然干系着刘泽清的钱袋子。捏住了刘培,朱慈烺就有了一张揉捏刘泽清的王牌。也只有揉捏住刘泽清,朱慈烺才能真正积蓄力量,参与更广阔的天下格局。
而刘泽清作为一方强大土豪,又是率先出手被人干净利落收拾,无论是里子还是面子一时间都转不过来对朱慈烺服软。要么是找人撮合,要么就是生生熬一段时间,这才能决定要打还是要和。
但就是这么一个时间差,却被杨川发现了其中隐藏的利益。
到了这儿,不管是刘泽清找的杨川过来试探,还是杨川作为一名土豪掮客,自己主动找来,朱慈烺都对其有了深厚的兴趣。
一念及此,朱慈烺眯着眼睛道:“那就去喊东山先生来吧!”
朱慈烺走出了内堂,在流华小筑的书房门前敬候迎接。
他很快就见到了这位名作杨川的东山先生。
这是一个清瘦的中年文人,穿着一袭宝青灰色的直身长衫,配着一副五官分明,颇为俊朗的面目,显得儒雅又带着长者的成熟稳重。
这是个让人一见之下就难以产生恶感的气质大叔。
但这样一个人深夜赶过来,朱慈烺却将心中的警惕提的格外高。
“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深夜赶来,非奸即盗啊。”朱慈烺心中轻声告诫着自己保持警惕。
但面上,朱慈烺更是将皇室教养与风度展露无遗。
这是一种印在骨子里的底气与积年累月下顶尖教育混合起来的气质。带着难以描摹的自信骄傲与儒家君子的温润如玉,让杨川见了以后不由眉目一亮,原本几分流传听闻的印象也顿时为之刷新。
这哪里是个滥用武力,粗鲁贪财的税官,分明是一个儒家士子嘛。
“听闻秦侠曾经也是一个武清王庆坨的落魄书生,想来也是累试不第,这才转而寻求胥吏杂途吧。观其行径,想来也是多有一番抱负在心中的。这样的人……想来应是懂得和光同尘之道的。”
杨川心中这样想着,轻轻一礼:“临清杨文斯,见过秦大人。”
“东山先生驾临寒舍,蓬荜生辉。不必多礼,寒舍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落座。”朱慈烺引着杨川到了书房内间的一处靠窗的小榻上落座。
这是一个有个小炭锅的软塌,显然是做的唐宋时的景致。
两人纷纷脱靴上蹋,盘膝而坐。彼此对视,客套的话在杨川对视一眼朱慈烺后便吞了回去。
沉吟了一下,杨川看着一壶清酒在小炭锅上温着便心中有了计较,笑着开口道:“不知秦侠大人以为,圣上即位后,这天下名将,谁为上佳?”
朱慈烺闻言,心中闪过几个字:“煮酒论英雄么?倒也是有趣……”
这个倒真是个有趣的话题,也是一个有趣的题主。无论是这乱世将起的天下,还是眼前这个名扬一方的名士,都值得朱慈烺去说。
“若论名将,在下钦佩者不过三个半。”朱慈烺朗声地道。
杨川身子一板,端正了起来:“愿闻其详。”
“世间良将,天下无双。太子太保曹文诏。”朱慈烺目光追忆地道:“曹文诏等秉骁猛之资,所向摧败,皆所称万人敌。朝廷军中有一曹,则流贼闻之心胆凉。若此良将未曾颠蹶,大命无倾之忧。”
听到前几句,杨川缓缓点头,颇为赞同的样子。
但等朱慈烺说到了最后两句,杨川顿时面色一变。
若此良将未曾颠蹶,大命无倾之忧。
这意思可谓颇为隐晦,既可以理解成若是曹文诏没有跌倒马下,八成也就不会死在秋头镇。但同样也可以理解成,现在曹文诏挂了,朝廷的气运也到了堪忧的地步。
虽然大明没有什么**的说法。但杨川却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实在太歪楼,更让人感觉沉郁。
“将军战死沙场,乃名将归属。可能挽大厦将倾者,只能为当世之人。平贼将军左昆山如何?”杨川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带回来。
“勇武过人,私心太重。虽拥兵甚重,却不过是朝中悍匪,如何当得上名将之称。若高阳孙师当政,或许辽西门下之人能出一个名将。”朱慈烺缓缓摇头。
“既然如此,另外两个半为谁?”听朱慈烺对左良玉不屑一顾,杨川也好奇了起来。
朱慈烺轻笑一声道:“其一乃毛文龙。”
“毛文龙以二百人夺镇江,擒逆贼,献之阙下,不费国家一把铁、一束草、一斗粮。立此奇功,真奇侠绝伦,可以寄边事者!如此胆略,当时罕见。更为着重之处乃镇江之城,牵制建奴右翼,使其内不得安,并不得尽出。袁督能剑斩文龙,是朝廷之幸,亦是国事之哀。”
杨川眉头一动。他读懂了朱慈烺的意思。毛文龙独镇东江镇,虽然对国事有利,但毛文龙实际上已经有了几分军阀气候。
袁崇焕能够顺利杀了毛文龙,可以说朝廷那会儿还能有实力与威信可以解决军阀问题。但这样一个对敌人有害的军阀死在了大明朝廷手中,带来的只有对国事的一次次败坏。不仅东江镇越发衰弱无法对建奴造成威胁,更引发了登州叛乱与金州之失。
“还有呢?”杨川看着眼前这如玉君子,心中评价再度刷新。
“其二者,陕督孙伯雅。孙督陕西三边,按理应为一代名帅,然朝廷无力支撑,兵饷渐衰,陕督手刃杀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