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怨,还是惧。
道静坐在屋顶,目光所及莲花般的群峰泛着清辉,安然拱卫着这座仙人的宫城。
冰壶倾出玉液,举杯齐眉迎着月光洒开。
“敬云门骄子。”
再一杯,晶莹坠地粉身碎骨。
“敬年少轻狂。”
酒已尽,道静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能够让人安睡的不是美酒,而是襟怀坦荡。
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配说这个词了。
一抹绿影飞身上来,鹿箭落在了他的身旁。
还是头一次看到道静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鹿箭心里发酸。
“鹿箭。”道静幽幽开了口。
“嗯?”
“你有爹娘吗?”
“我哪有啊。”鹿箭笑着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一株草花来的,你忘啦?”
是啊,你是山边小草,天生天养,无牵无挂人间走一回。
这样不也挺好。
道静落寞的一叹:“其实何必问呢?”
“那个……”鹿箭小心的凑上了前,从他手中接过酒壶和酒杯。想一想,道静或许是在气恼穷奇对他的无礼?回来后看到了他的伤口,极深的一道,裹着厚厚的白布。可道静愣是不吃药,不让它愈合,好像赌气似的。
“真是个傻瓜,你打不过他不会跑嘛?”
这句话要是说了,不知道道静要怎么生闷气。鹿箭想到这里觉得还是转移话题比较好:“马大哥来了,他说有急事找你。”
马明生很急,在金庭宫门外徘徊了近一个时辰,竟然没有一个人肯为他通禀。
“本大人乃休与山神官,你们天台山就是这种待客之道吗?”
宫门口的侍卫大呼冤枉,半点也没有要看轻他的意思。只是舒苑不知什么时候无缘无故的树起一道封印,摆明了公子心情极差,谁敢闯?
马明生背着手焦躁的踱来踱去,侍卫追着他解释又解释。银黑相间的大猫卧在台阶旁,无聊的打着哈欠。
“就算不能通知道静,好歹让我进去嘛。本大人来都来了,你让我在门外站着像什么样子?”
侍卫猛的反应过来,却又是苦着脸道歉。
“万望大人见谅,南岳神君此前下过严令,任何人出入金庭必需向他汇报。此刻神君不在宫中,小的不敢自作主张啊。”
“诶?”马明生就奇了:“德业考校已经结束了,他不仅不走还在这里发号施令?”
他越想越觉得离谱,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玄逸上仙不过是闭关,况且道静还在,各位仙官还在,好好的天台山要听南岳神君调派吗?我今天来是找道静,对你们的门内之事一点兴趣也没有。本来还不打算为难你,听到你这种混账话也说的出口,我还必得见一见道静,提醒他清理门户!”
侍卫冷汗连连,当下放行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得派一个人赶紧着进去找鹿箭姑娘。她和公子走的近,或许能有办法。
随着等待的延长,马明生的怒气越攒越多,就在他打定主意硬闯的那一瞬,宫门内响起了期待已久的声音。
“明生兄,真的是你?”
马明生悲喜交加上前一把握住道静的手,一口气把自己的疑惑、愤怒、焦虑说了个够。
道静静静听着,不时点头。
“说完了?”
“自从上次一别,看看你现在多颓废?打起精神来吧,可不能眼看着好好的基业让旁人接手了去。”
“好。”
马明生嘴角一抽一抽,答的这么痛快真的不是敷衍吗?道静啊,你可上点心吧。
“明生兄深夜前来,有何事?”
这个问题成功的转移了马明生的注意力,他飞快的踹醒瞌睡的大猫,把它项上的锁链一把塞到道静手里。
“就是它,给你了,随便处置吧,我是拿他没办法了。”
“喵。”
大猫轻轻甩了下尾巴,大眼睛在夜色中好似一对绿灯笼。
“怎么处置?”道静不明所以,随手把锁链交给身边侍卫。
“随你高兴啊。”马明生简直要拍手庆贺自己卸掉这么大个麻烦,他积极的建议道:“可以关到牢里嘛。”
侍卫小声道:“公子,咱们金庭没有牢房的。”
道静诚恳的点头。
所有人齐齐望向马明生,等待他继续建言。
“呃……不然剥了皮做一件大氅?”
“呵呵。”道静一阵冷笑,面无表情的道:“可能不够。”
“啊?千万别当真,倒也罪不至此。”马明生讪讪道。
道静心里烦乱,捏了捏眉心,吩咐侍卫道:“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