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愚看的真切,飞箭正是从猫妖的藏身之处射来。
破风声极大,穷奇从容的松开了南极夫人,略一侧身,接下了堪堪飞至胸口的……
一段树枝!
天愚的身影出现在树枝飞来的方向。
穷奇的眼危险的眯了眯,冷哼一声道:“什么风把天愚大人吹来了?怎么,在酆都没把你累死?”
“托郎君的福。”天愚虚拱了拱手,平静的道:“郎君如此冒犯夫人,不怕西王母怪罪吗?”
穷奇不屑的嗤笑一声:“关你什么事?你还以为自己是社令雷使呢?”
“哦哦,有人叫我?”
马明生从天愚身后负手而出,和煦的笑着向南极夫人行了个礼,又看向穷奇道:“听闻帝君想为三郎求一个神职,雷霆都司已向本官核实郎君的功业。”他故意为难的看向天愚,求教道:“不知今天的事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啊。”
天愚看看他,又看看穷奇,一声轻笑。
穷奇怒视着这两个人,他身后的南极夫人却可怜兮兮的连连摆手。
“你们这些神界耻辱,怎有还脸面苟且偷生?” 穷奇大怒,咆哮道:“若非父王将我禁足,早就……”,说着就要动手,但联想到他们的岳父烛龙,还是强忍着没有撕破脸。
“我迟早要找你们算账!”
说罢化作一阵狂风而去。
南极夫人腿一软,赶紧扶住身后的树干,失神的擦着脸颊的冷汗,面上羞愤难当。她不敢看向天愚二人,当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阵草木窸窣,暗处的猫妖悄悄离开。天愚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飘飘忽忽,月光投进密林中,映出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黄色背影。他不无嫌恶的错开了目光,抬头望望夜空,径自转身离开。
马明生也想跟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南极夫人道:“夫人莫慌张,下官跟天愚什么都没看到。”
南极夫人惊疑不定,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万籁俱寂,黎明就快到来了。
没有人看到,与他们相距不足半里的高岗上。重黎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大手下压着一边绛红色的肩膀。
半跪在地的清虚真人无奈的闭上了眼。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重黎才放开了手,把清虚真人拉起来。
“我是为了你好。”看着清虚真人死灰般的面容,重黎解释道:“他们都是伏魔院的人,闹的再出格身后都有人收场。你去了非但不能解围,还会落人话柄。”
清虚真人面无表情闷闷的,睫毛下有点点闪光。
“我说话你听见了吗?”重黎被他这副失落的样子弄得火大,推他一把。今晚若非他及时赶到把他拦下,这清虚真人怕是要拔剑把穷奇劈了。
“都说他好脾气,没想到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重黎想到这里,心下突然冒出“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来。这美丽的女人遇到难关,果真是谁都愿意帮忙啊。天愚和马明生都有家室可以理解,居然连清虚真人这种修行的仙人都愿意伸出援手。
“不过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地盘上?”重黎疑惑的看着清虚真人,还没等问出口却听他浅浅的叹了口气。
“打扰了。”清虚真人行了个礼,极度缓慢的转身而去。
一步,两步。绛红色的衣摆扫过半人高的蒿草,好似浴血的战袍。
舒苑的内室里,宝石雕琢的玉树上淡淡的光华滢转,道静阖目平躺在床上。
床是新换的,鉴于他的身形突然拔高,明珠做主,找人给他做了张最大尺寸的白玉床。
雪峰寒玉,敛心魂,宜修行。
三面雕花围屏,金牙托角,繁复的紫色琉璃帐从天而降。道静老老实实地睡在床里侧,几乎被花样繁多的寝具淹没。
没有人知道,他的夜晚从来都是全身冰冷。
床头摆着脸盆大的冰盘,似玉非玉似冰非冰清莹剔透。随着月圆月缺,盘内的水面自动升降。每至午夜,现出当值星宿的形影来。
帐边流苏微动,房内传来一阵夜风的清润气息。道静的眼珠动了动,没有睁开。
“吧嗒,吧嗒。”
冰盘的星象被一只粉嫩带刺的舌头绞碎,银灰相间的大猫眯着绿莹莹的眼,似乎很满意天河之水的味道。他急急的喘着气,好似奔跑了很远的距离。忽然抬眼看看床上,粗粗的尾巴无声的敲向幔帐。
道静没有动。
大猫喝够了水,抬起前爪洗了两把脸。想了一会儿,“嗖”的钻上床。它踩了两脚松软的锦被,蜷起四肢卧了下来,下巴枕着前爪热切的看着床上的人。
东山初升月,西海金粼波。两者犹不及,神仙公子德。
尽管闭着眼,道静还是能感受到不速之客的目光。他懒得起身,略向里歪了歪头。
“?”大猫一下子抬起脑袋,锲而不舍的一定要盯着他的脸看。无奈脖子不够长,它试探着张了张嘴,却发出了极轻极轻的一声:“喵。”
没反应。
大猫疑惑的凑过去,无意间长长的胡须扫过道静的脸颊,它呆了一呆,不敢动了。
道静终于受不住喷在脸上湿热的气息,突然一个翻身胳膊搭在了它的脊背上。
“……”大猫浑身一阵激灵,顺从的塌背伏首,眼珠子却骨碌碌转过来转过去。
道静还是没有睁眼,不过嘴角好似向上弯了弯。
有人说:“薄唇一抿,最是无情刻薄人。”
这话,好像也不尽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