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响仿佛山神的巨鼾,响彻在雾蹄谷。
这是耳磬石碎的声音。
穷奇这一击异常凶猛,不仅击中了石制的耳磬,而且还击飞了兽质的渍豺。
那可怜的耳磬,竟这样拦腰被穷奇击断了。
耳磬的半截仍然深深地嵌在土地之中,另半截碎成数块,散落一地。
穷奇哪顾得上细细查看耳磬的样子,他在寻找渍豺的行踪。
空旷的谷里四下无兽,只有六浊的老大涎罴在远远观望着。
穷奇知道他是不可能告诉他渍豺的行踪的。
穷奇只好凭自己的本能去判断,他此时身上沾满了黄渍,他知道这便是寻找渍豺的线索。
于是,他大胆地嗅去,终于让他发现端倪。
离他八丈开外的地方,那里的气息似乎和他身上的气息更为接近。
是的,他甚至隐隐地看到了那里弥漫出的淡淡黄雾。
由此可见,那渍豺被他这样一击,竟然弹得老远,现在估计正伏在地上休整。
穷奇确认了渍豺的方位,佯装未察觉,继续东张西望地查看着。
轻敌不顾,诱敌深入。
穷奇的判断没有错,那渍豺的确被弹飞去了那个方向,不过他并没有受多重的伤,他只是在想如何最快接近穷奇的方法。
一阵微风起,那是渍豺在试探穷奇的警惕性。
穷奇竟然无动于衷,依然愣头愣脑地左顾右盼。
渍豺当然知道这是穷奇在故意引他上钩。
然而渍豺仍然伏在地上,不紧不慢地徐徐向穷奇靠近。
他边靠近,还边轻耸宿脉,鼓起丝丝微风,以引起穷奇的注意。
捕兽者佯装不知兽踪,被捕者却拼命唤起捕者兴趣,这真是一场最无言的矛盾戏。
终于,渍豺觉得时机成熟了,他一个箭步扑向了穷奇的后背。
而穷奇也觉得时机成熟了,他一个转身,横起一条腿,插出一只手,裹起半边翅膀,便向身后袭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穷奇定能从渍豺来个紫虎掏心。
当然有意外,那渍豺身为一名铭傲,身经百战,并非傻子。
只见渍豺瞅准穷奇横插上前的利掌,瞅准他踢起的锋腿,竟然直直迎了上去,然而他这一迎,并非送死,而是从穷奇的胯下钻了过去。
穷奇手脚并用,竟然未能触得渍豺的半根毫毛。
在渍豺从他胯下钻过之时,他恍然明白了刚才一切的欲擒故纵和假意逢迎,只是还是隐隐有些不明白,这渍豺在千钧一发的情况下还如此精密计算孤注一掷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穷奇连忙回过头来,他便看到渍豺已经抱住了那插在地上的残缺不全的耳磬。
铭傲是视兵器为命的,坏了兵器,无疑就是要了命。
看来这渍豺如此拼命竟然是为了拿回自己的耳磬。
穷奇永远无法理解渍豺作为一位铭傲的逻辑,就像他永远也无法理解孤峙作为开明禁侍甘愿舍命的义举。
尽管那耳磬已深深地插入土中,且半截已支离破碎,但是渍豺并没有将其抛弃,而是敝帚自珍地抱在上面,试图将其从土中拔出来。
然而那耳磬毕竟插入极深,渍豺费了半天劲,也无济于事。
眼看着穷奇的一掌再次袭来,渍豺仍然没有松开耳磬的迹象和动作。
只见渍豺打开双掌,深呼一口气,同时向耳磬砸去。
轰嗡嗡——
一股奇妙的气脉与音流竟然穿进了穷奇的耳膜。
穷奇的大脑陡然膨胀起来,身上沾染的黄渍此时更像激动不安的跳蚤,搅扰着他的皮肤和内脏。
不,更确切地说,他自己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跳蚤,正满怀着噬血的yù_wàng想吸食自己的ròu_tǐ。
穷奇真后悔自己刚才将渍豺从身下放了过去,更后悔刚才没有将妹子个插在地上的耳磬尽数销毁,更更后悔的是,为何不提早堵住自己的耳朵。
谁又能想得到,渍豺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绝招呢?
那渍豺疯狂地敲击着半截耳磬,由于耳磬残破,故发出来的声音更加撕心裂肺。那耳磬插在地上,大地也随着微微作响。
渍豺是以磬为源,地为弦,鼓骚着离魂一曲。
那一旁观战的涎罴早已捂着耳朵,悠悠地踱走了。
穷奇痛不欲生,痒不欲活,拼命捂住耳朵,在地上打着滚,刚才凌厉而又凶狠的气势荡然无存。
然而事实根本没有这么简单,那渍豺边敲着半截耳磬,边试图将耳磬从土中震出。
穷奇知道此举倘若成功,不晓得渍豺会再次出现什么样的新奇招式,拼了命也要阻止其将半截耳磬从土中震出。
穷奇边翻滚着,边向渍豺伏去,他一定要阻止渍豺这种不顾一切的行为。
他甚至可以跪地求饶,他甚至可以摇尾乞怜,他甚至可以俯首贴耳,总之他希望渍豺放弃拔出废弃兵器这样愚蠢的念头。
可是事与愿违,当他滚到渍豺身下之时,他已经看到了那半截耳磬已从土中拔地而起,带起了一阵呛人的土烟。
穷奇看到了那半截耳磬,仿佛看到了压向他的死亡大石,不,那原本就是压向他的死亡大石。
只见那耳磬从土里一跃而出之时,便顺势改变轨迹,径直向穷奇压来。
穷奇这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又一次没有料到,原来渍豺之所以一直击磬,一方面是控制他的行动,另一方面,则是以磬为石,发出最后一击。
铭傲的兵器虽然报废,却也能用残体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