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会如此不知轻重?”
刘独峰冷冷道:“恰巧相反,你就是太知道轻重了,才让我毫无把握。-叔哈哈-你若惹出事端,绝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只会因为蓄谋已久。我见过不少被人娇宠惯了的官宦千金,富家小姐,比起她们,你更令我担忧。”
苏夜将茶杯放回桌上,坦然道:“我真当不起大人的盛情夸赞。”
刘独峰觉得自己刻薄够了,心里多少舒服了些,以老人特有的喉音哼了一声,恢复了平日高贵严峻的态度,却又接续一句道:“我都不敢让我‘女’儿与你结识,遑论后宫嫔妃。”
苏夜一愣,旋即问道:“为什么?”
刘独峰寒声道:“因为你胆大如斗,无所不为,她却连一星半点武功都不会。她若从你这里学来胡作非为,又无力保护自己,我可如何是好?”
苏夜笑道:“你不肯教自己‘女’儿武功,似乎不是我的过错。”
刘独峰顿了顿,极为感慨地道:“我年轻时心存侥幸,觉得不教‘女’儿武功,就能让她远离江湖中的血雨腥风,后来才发觉我错的何等离谱。当时我改变主意,她却过了练武的好年纪,对武功毫无兴趣,只喜欢琴棋书画,我也无能为力。”
话说到这里,他终于流‘露’出些许上了年纪,身为父亲的忧愁态度,眉间亦掠过重重隐忧。但他恢复的奇快,很快便疲倦地叹息一声,道:“不过,也许我真的疯了,竟然觉得你这主意不坏。在此之前,我仍然得问你,你既有此意,何不去找神侯府帮忙?苏楼主和神侯府关系也向来不错。”
苏夜笑容加深,不甚在意地道:“大人不愧当了这么多年名捕,疑心可真重,你究竟何时才能停止试探我?诸葛神侯为人相当正直,不像大人你这么圆融。他就算要玩‘花’招,也会亲自出手,抑或托付值得他信任的人。而我,我甚至还没有与他会面的运气,如何令他信任?”
刘独峰冷笑道:“刘某在这世上并非孑然一身,家族亦有令名,自然与你不同。也罢,算你抓准了机会。我在京中确实认识不少权贵,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想想有没有我能做的。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答应,什么都不承诺。”
苏夜微微一笑,诚恳地道:“多谢。”
他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中,所以走出刘府大‘门’时,‘唇’边仍挂着微笑。刘独峰其实很有原则,且原则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痕。即便皇帝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被实证为一个坏透了的家伙,刘独峰也很难自此调转风向,开始与朝廷上下为敌。
她认为他心态很是矛盾,对过往与未来充满怀疑,又无法在一时三刻之间拿定主意。因此,她选择一个较为缓和的角度入手,以“清理君侧‘奸’佞”为幌子,‘欲’用‘女’‘性’身份,通过后宫,间接接触皇帝,果然大大减弱了‘逼’迫感,令刘独峰较易接受。
总而言之,若她想达成某种目的,除了亮明身份,以高深武功吓唬他人,迫使他们在生死之际,向她屈服,就是提出一个双赢的结果,使对方心甘情愿地接受。
她早有这方面的经验,小心翼翼地实践了许久,然后在方应看身上,切切实实体会到了这一点。她从不避讳承认,方应看是她生命中的特殊存在。从他那里,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离开刘府时,她心底始终浮现关七的名字,潜意识中却时时牵挂着方应看。十二连环坞与‘迷’天盟的冲突迫在眉睫,从头至尾由方应看一手‘操’纵,她厌恶在旁人‘操’作下行事,很想果断拒绝,只因拒绝是不理智的行为,对自己、对帮派均无好处,这才硬生生忍耐下来。
如今刘独峰勉强同意帮忙,给予她新的可能。她不由又想起了方应看,和他步步连环的风格。她真希望有个机会,能与方应看和平分手,或者得到和平分手的威慑力。
她并未回风雨楼,也不避忌各方眼线,大大方方地走街串巷,堂堂正正绕到十二连环坞的京城分舵,优哉游哉地从正‘门’走了进去。
自打她回京,这还是第一次亲自过来,面见程英等人。横竖叶愁红会将事情一一详细转述,并不需要她来充当这个复读机。但她知道,她必须要回来瞧瞧。风雨楼与连环坞的‘交’情,还远远未到公然传递书信的地步。
她们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每日忙碌工作,不需担忧人身安全。最近,江湖上无数眼睛都紧盯着连云寨,关注傅丞相有何动向,给京城带来了罕见的平静局面。十二连环坞亦从中受惠,在五湖龙王离开期间,安静如昔地存在于开封府城中,仿佛一个长出来之后就不再恶化的良‘性’肿瘤。
而她苏夜,便是这个肿瘤的‘操’纵者,早已做好随时恶化的准备。
程灵素之闲淡一如既往,每日‘侍’‘弄’‘花’草毒虫,像读新闻似的,听取下属送来的种种情报,再对之发表评论,以及鞭辟入里的建议。她一生人中,尚未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抑或生死攸关的大变。就连她那个作恶多端的师叔石万嗔,也在昆仑入中原之初,莫名其妙死在路上。
但无嗔大师从未看错人。程灵素无需任何变故,便养成了灵慧通透,无所畏惧的‘性’格。她有时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几乎从不于台上现身,却隐藏着对十二连环坞的巨大影响力。无论对人还是对事,她的看法永远很正确,反应永远很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