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千里迢迢,娄氏在东都不可能没有耳目,报信儿的密函只怕此时都在路上了。
张轶珍在御前如是说,也只是因为娄氏是外戚,到底要请个旨。此刻被慕容琰刻意挑出来,便顺口道:“裕王爷有何高见?”
“自然是八百里加急,让鸿翎信使将旨意直达关外!”慕容琰一句话便把事情推入进程:“上将军孟贲屯兵黥河,距离郁山不过三百里,骑兵一日便可赶到!”
秦鸿谦一愣,正要说什么,慕容琰已慢条斯理,抚了袖口:“昨晚,臣从宫中出来听闻此事,便军令传知孟贲,让他见令即刻封锁郁山,一只飞鸟虫鼠都不要放走!但等张大人的左监到了,安心查证便是。”
这么快!军令都已经传出去了?张轶珍冷汗涔涔。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位裕皇叔敢在皇上面前僭越,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那上将军孟贲一方面是慕容琰的旧部亲信,更因其屯兵驻守黥河,手握重兵,不受娄真镜这个太守的节制,按理确是可以控制涿郡局面的最佳人选。
但是谁会相信,孟贲除了封锁郁山,就没有收到慕容琰其他密令?娄真镜已然犯了事,纵然孟贲将郁山金矿搬空,恐怕也没人敢问他的责。
慕容琰到底要干什么?“郁山”两个字,同时触动着惠帝和秦鸿谦的某根神经,气氛陡紧。
张轶珍夹在中间,汗下如雨,讪讪干笑两声:“王爷远见卓识,下官汗颜。”
“远见倒没有!”慕容琰拉长了语气,眼中戏谑一闪而过:“小王能如此敏锐,实则是孟贲半月前遣了一位故人到敝府来哭诉,抱怨涿郡民生疾苦,军中将士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常接济百姓,小王实在困惑不解。”
“是以,前些日子小王特意入宫请太后去问问娄妃,其父身为太守,一年上缴税收为三十七郡之首,为何民生还这般艰难,是小王的消息错了,还是他娄家在欺上瞒下,搜刮民脂民膏?”
半月前?!惠帝凝神回忆,确乎是那个日子,就在秦钦遇害的三五天后,那时候慕容琰就已然介入了么……莫说惠帝,就连秦鸿谦心里都是一震。
话及此处,慕容琰的目的已然呼之欲出,又是哭穷,又是传令封山。他明面儿上是在向皇上要郁山这条金矿,而暗里,归根到底,只怕还是冲着白濯那桩密案而来!
秦鸿谦眼角一跳,上前跪请:“皇上,都是老臣教子无方,事情皆因闯祸的孙儿而起。打草惊蛇,误了时机,以致现在张大人措手不及。臣请将功补过,亲赴郁山督查!”
一朝丞相,哪能真去。秦鸿谦摆明就是打着挟报私仇的名目,争取主动权,想先把慕容琰挤出去局外去。
君臣默契已久,惠帝自然心领神会,伸手示意平身,一脸沉痛:“老丞相痛失爱孙,还如此请罪,教朕情可以堪!那郁山千里迢迢,朕又于心何忍?”
话里已有顺水推舟的意思。
慕容琰浅浅一笑,线条分明的俊颜上更显隽儒。
上前搀起秦鸿谦,顺势劝道:“老丞相是国之砥柱,该多多保重才是。”
“小王日前就因旧伤发作,咳喘了好一阵子,病中还要巡视军营,想想好无意思。我大燕人才辈出,何须咱们事事亲力亲为。譬如,西山军营,本就是履行拱卫京师,城外布防之职责,理当如羽林、虎贲一道,交由郎中令秦大人统一节制。小王代管已久,也不知皇上肯不肯让琰也躲一回懒……”
西山军营!沉甸甸的四个字,如空中飞石从天而降,吓傻了张轶珍。
眼前的状况分明已经从一桩案子,衍化到了朝局变动。饶是秦鸿谦老谋深算之人,也没料到慕容琰会有这一出儿。
惠帝只觉自己耳朵出了岔子,西山军营啊,就在城外三十里,整整八万精锐之师。
自登基以来,这支先帝组建,交由慕容琰管制的护君之军,就象一颗钉子钉在惠帝心口上。为了拔除它,惠帝不知想了多少昏招,可惜慕容琰滴水不漏,楞是让他挑无可挑。
如今慕容琰竟然肯拱手让出?
就为了区区一条金矿!就为了替一个已死了五六年的烈侯鸣冤叫屈?说实话,白濯哪里去屈了,封侯进爵,儿女都有御赐的殊荣,不可谓不光宗耀祖!还待要怎地?
惠帝深深地被诱惑了,他已不是登基之初,如履薄冰的太子。如今四海归心,皇权稳固,又有丞相替他遮掩周旋。纵然慕容琰要翻旧案又怎样,替罪羊是现成的,就如同娄家一般……
可是,西山军营的兵权啊!机不可失。
这一次他可不会交给郎中令秦修业,他要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天子之兵,那是一个帝王的尊严!
秦鸿谦也犹豫了,西山军营和陇山骁骑营同时驻扎在京师之外,原本都在慕容琰管制之下。陇山骁骑营人数更众,驻扎的更远;西山军营虽然规模略小,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起码慕容琰妄图轻易逼宫,是做不到了。
看着惠帝眼中兴奋的亮光,秦鸿谦已知答案,遂抱了手,不再说话。
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不然从不上朝的裕王,此刻怎么会站在宣室殿里,秦鸿谦暗暗自嘲。
这是皇族之内,权力巅峰上二人的交易,又哪有他与张轶珍掺和的份儿!
“皇叔身体违和,怎不与朕早说。宫中御医可有小皇叔合意的,自管带回王府去,替小皇叔好生调治。”见丞相也无异议,惠帝难掩欣喜。
“谢皇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