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慕容琰不会仅凭几句空言就被打动,秦鸿谦将当年的君臣密事都一一道出。
“老臣虽不才,却胜在对皇上还有几分了解。彼时,皇上将严望山收为己用,颇费了一番心思,中间是由严望山的一位挚友雨墨先生牵线。”
“严望山一直在王爷麾下,于涿郡是何时结识那位雨墨先生的,王爷一查便知!试想,那时皇上才刚刚将严望山收归,尚在考验之际,怎会授他去行这等惊天大事?不怕反受其害么!”
慕容琰微微动容,他何尝愿意惠帝真的如此无道。为了皇位,为了那些无稽之谈,就把大燕将士的性命视为草芥,置大燕安危于不顾!
秦鸿谦愈发恳切解释道:“当年,先帝病重,皇上对王爷确有忌惮。招揽王爷身边之人,也是为了知晓王爷举动,求个安心。虽有疑君之意,却并无害君之心……望王爷可以体谅。”
“那严望山戍边已久,早就心思浮动,经雨墨先生一番巧舌如簧,便想做辅君功臣,一日登天。才犯下这等丧心病狂的惊天罪行。”
这话便是彻底将惠帝摘了个干干净净,慕容琰心中冷笑,目光更是斜睨了秦鸿谦:“如此,老丞相算是承认了烈侯及那三万白家军,确是死于奸人谋害么?”
秦鸿谦脸上红白一阵儿,亦只能无语。
怒火中烧,慕容琰自椅上倾身望了秦鸿谦:“秦相也知这是惊天罪行么?那为何还要瞒下那张工事图,欺天下人,令严望山逍遥法外!秦相与帮凶何异?”
秦鸿谦老脸挂不住,当即也怒道:“先帝已然去了五六年了,王爷的大将军印又为何还不交出来?王爷从来手握重兵,如今更是挟军权以制天子,让圣上如何不生疑?”
“哈哈哈……”
说到底就是不放心他,就是恨不能除他而后快!
慕容琰仰天大笑,健臂挥出,手凌空一指:“西边强魏对我大燕还虎视眈眈,老丞相是打算老骥伏枥,还是想让皇上御驾亲征?这么多年,老丞相在朝中逞惯了口舌之快,上了战场,当心闪着舌头!”
“你!”秦鸿谦差点儿被慕容琰气歪了鼻子。
不欢而散,慕容琰虽然讥讽了秦鸿谦,对秦鸿谦所言中,惠帝招揽严望山,只是想了解自己的行为动向一事,也不以为然。但,还是当天就传令玄机六影,即刻去调查雨墨先生与严望山的相交过往。
有的放矢,几日下来,当时的陈年旧事一一清查。
天枢阁里,玄机六影向慕容琰禀报详情。
那位雨墨先生果然是惠帝潜邸时的幕宾,而他得以结识严望山,也的确是在开挖小驼峰之前大约两三个月。这样短的时间,严望山实在不足以取信惠帝。何况,那时惠帝在远隔千里的京城,替严望山定下挖山断路,害死白濯这个局,委实不大可能。
那么,秦鸿谦对天起誓,说谋害白濯并不是惠帝授意,理当可信。
依司徒盛猜测,当年,惠帝用雨墨先生招揽了严望山后,多半是授意让其设法消极战事,拖延战局,好将王爷长久羁绊在涿郡,以免赶在先帝驾崩前回京,影响惠帝顺利登基。
而严望山则深知决战将近,机会不多,立功心切之下,就想铤而走险,好在新君那里博一个大前程。所以,打听到“钻天鼠”罗诘天这么个人后,严望山便想着利用自己修建山谷栈道的便利,挖空小驼峰,定下这么一条不顾后果的险计。
如此说来,谋害烈侯的真凶是严望山无疑,而惠帝则是造成惨案的间接推手!
真相多少有点儿出乎司徒盛的意料,沉吟良久,老司徒恭敬望了慕容琰道:“老朽还在宫中供奉时,常听先帝说,王爷比皇上更像他,宅心仁厚……老朽一直不解,今日,老朽愧解了!”
自打白宛死后,爆出烈侯被害之事,司徒盛就开始渐渐疑心惠帝,生了拥慕容琰为帝的废立之心。如今真相如斯,惠帝罪不至死,司徒盛也算一窥自己的真心。其实,不管惠帝是否失德,他心底里都是更希望王爷登上那个九五至尊的宝座,俯瞰天下的吧。
“王爷,打算如何定案?”司徒盛躬身征询。
凤目微眯良久,慕容琰沉毅道:“一位护国将军!三万将士!严氏需诛九族,方可平军心民愤……至于皇上,下一道罪己诏,向故者和万千将士、天下臣民忏失察之罪!”
缓缓点头,司徒盛亦觉公允。
一件尘封六年,纠葛六年的惊天大案,总算盖棺定论。
浅夕坐在栖月阁的窗下,根本不知父亲死因已然真相大白。
玄色的织金斗篷已然完工,折好放在一旁,今日一早她又开始忙碌冬靴。绵软厚实的鞋底,针扎过去,每每都会刺到手指,身边一张素帕上都是斑斑血渍。
绿芜知道小姐这是求静心,却静不下来。
不好说破,绿芜只得拿了上前药膏劝道:“娘娘,瞧瞧您这手,王爷见了只怕又要责问奴婢们了。”
顺手接过针线,又含笑试探:“不如这些粗累些的,就奴婢来代劳吧,娘娘就专心做鞋面儿,这样王爷也能早些上脚……”
不说还罢,一说,浅夕搁下药膏,又把针线夺了回去,闷头不语。
彩薇在一旁都快急出病来。
恰时,一个小丫头进来,在她耳边耳语,彩薇一听就竖了眉毛。
怒冲冲出去,如心正跪在廊下,彩薇才不管她是不是先帝赐下的人,一声不吭,拉了她就往门外走。如心一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