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兰花素手撩开,一个娇小的身子探出,云母车廊下的灯笼和莹白雪光映照出一张娇媚无双的脸。美则不十分美,却有万分的媚,千分的柔,一双濛濛细眼,仿佛春睡初醒一般,无情也含嗔。流烟般的细眉中一粒米粒大的朱砂,妆点出几分纯真。
“啊呀,你怎么生的这幅样子!莫不是脸上抹了什么来哄我?”女子神情受伤,楚楚凝睇,仿佛浅夕是薄情负心郎君一般。
“雪香啊,你去瞧瞧……”女子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打帘出来,是为了质问浅夕。一双妙目只在她红紫斑斓的脸上转悠,关心的紧。
一个丑婢得令过去,托了浅夕脸细看。尖细的长甲划过脸侧边缘,末了,连浅夕缠手的薄绢也解下来,瞧了一番。
“禀谷主,确是真的。”
“哦。”女子娇娇的应了,柔柔一回头望着柔然男子道:“师哥,咱们留她几日,若然有人问起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她也是个交代!”
“都由欢妹你。”男子站得笔直如塔,眼底却宠溺如水。
敢情是师兄妹,怪不得不乐意自己叫她夫人,浅夕兀自乱想。
女子已迫不及待要去瞧山顶温泉,众人匆匆上路。
香雪昂然瞧着月光下,这张比自己还丑、还可怖的脸,极优越的道:“算你运气好,咱们谷主最怜丑女,你要是敢生什么坏心思,谷主的手段,包你见了第一次没命见第二次!”
连连点头,浅夕跟在香雪身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路上,她就想得很清楚,要想这些柔然人带自己出关,办法只有三种。第一,令他们受下自己的恩惠;第二,让他们怜悯自己;第三,便是诱他们怀疑她。
端的是一个个试过来,直到最后一计,柔然人才上了套儿,且还要归功于那女子怜丑女的怪癖……真真教人无语!
一时,众人到了山顶,月朗星稀。
雪峰耸入云端,团团雾气蒸腾,如入仙境。
那一男一女,相携步入雾气之中,一众仆役,则开始搭建营地。看样子,他们今天是不预备下山了。
分到一块干粮,浅夕远远蜷坐一旁,看着众人忙碌、嬉笑谈话,或轮值守夜,或困倦歇下。虽看似懒散,却十分有章法。
浅夕悄悄起身,打算去寻一处僻静的泉眼。
一路风尘,跟着秦阆到底多有不便,这样好的温泉水,若是不去好生泡一泡,清理一番,实在可惜。香雪抬着鼻孔上下打量她一阵,转身取出一身仆役的新衣裳,嘱咐她务必收整得干净些。
抱着棉衣离开,浅夕心里疑窦丛生。
这群人,甚至包括仆役都有着不同寻常人的尊养富贵。
他们高傲,却待人宽和;功夫了得,却不草菅人命……只看她杀了贼匪,那一男一女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可知,其实他们根本不把几条人命放在眼里。但车里的女子一声轻咳,男子就立时敛了杀意,耐着性子跟贼匪周旋。
换句话说,他们极守规矩,甚至将这些规矩根深蒂固,凌驾于自己的一时好恶之上。
若要问这个世上,什么人最尊崇法理规矩,自然是身份显赫、位高权重者!
可是这群仆役却管那女子叫什么姬谷主,而被女子唤作师哥的柔然男子,则叫靳寒,仆役们都呼其为靳公子,端的是不伦不类。
还有绝香谷是个什么地方,抑或门派?浅夕苦思良久仍是毫无印象。如果这一男一女有着显赫的背景,她不可能对这些信息陌生到闻所未闻。
一路想得头疼,浅夕寻思着不如跟着这队人过了关,便分道扬镳,也少些麻烦。
避开弯月一般雾气蒸腾的主泉,浅夕试着朝僻静些的山坳寻找泉眼。
哪知转过小山包,面前不是山坳,一方玉璧般的镜湖烟波浩淼,在月光雪雾下袅袅腾腾。一bō_bō女子的娇吟和男子的沉喘,自雾气中传出,连绵不绝,声声入耳。
看不清状况,浅夕也不敢乱动,只得红着脸,倚住山石,敛声屏气。
片刻后,终于一阵清风掠过,吹散湖上烟雾。
就在湖的另一边,靳寒立在热泉中,姬欢则赤身散发被靳寒搂在怀中亲吻。衣物和皮毛大氅铺散在山石上,姬欢娇艳的身子美奂绝伦,羊脂白玉般的小腿缠在靳寒腰间,随着他有力挺进,在水面上挑起朵朵水花。
浅夕不禁有些发愣,倒不是被眼前的活色生香惊住,而是靳寒高大健硕的身躯,紧紧拥了姬欢娇小的身子几近疯狂的亲吻与索取,还有姬欢忘情的回应……二人热烈到想哭的抵死缠|绵,看起来仿佛明天就要双双死去一般。
热气再次笼罩了湖面,浅夕悄悄离去,不知为何,竟对他们生出几分同情。
姬欢娇懒微嗔的话犹回响在浅夕耳边,“我才不是什么夫人呢……”
大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吧!
浅夕找到一处小小的泉眼,将自己整个浸泡进去,才暂时放下了烦恼。
这两天不知为什么,身上的布满疤痕的肌肤越来越硬,轻微的痛痒也越来越明显。稍稍发烫的泉水对这样的痛痒有着极好的缓解,浅夕将自己整个浸入泉中,连稀薄的长发也理顺,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人昏昏欲睡,浅夕才从泉眼里起身。
坐在微热的山石上,汩汩的泉水从肌肤上流过,浅夕赫然看见,不管是自己的臂弯还是腿弯的褶皱处,都有大块的死皮剥落!
不用说,这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