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四小姐素日里说话行事的精明缜密,郭嫂子丝毫不敢大意,一句句听得真了,记在心里。
浅夕见她仔细聆听,丝毫没有怠慢之心,也十分满意,赏了银子让她今日就出去打听。待到隔日郭嫂子带了消息回来,两人便细聊一两时辰,第二天,仍让郭嫂子再去。
如此几天后,浅夕收到秋苇传信儿说秦阆回府,便带了彩薇去寻。
秦阆正在二门外苍翠阁与几个小厮吆三喝四的下棋。浅夕顺了水榭过去,只见几个小厮都脸熟,秦阆身边两个少年却眼生的很。看两人衣着并不十分富贵,想来是秦阆的坊间玩伴,进不得内宅,故在此玩耍。
“二哥好兴致。”浅夕大方上前。
秦阆见了浅夕,英挺的眉高高扬起,星辰一样眼神采熠熠,连声向身边的少年夸耀:“这便是我四妹,全东都独一无二的女子。”
两个少年和那群小厮纷纷行礼叫“四小姐”,浅夕含笑点头,目光却仍旧流连在秦阆身上。
有着比同龄人都要高大的身躯,爽朗一笑露出洁白的牙,坦荡荡的眼眸里清澈得可以映出湛蓝的天。浅夕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庆幸,庆幸秦阆选择了反抗,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释放自己的天性,不然真被困在秦府内宅这小小的四方天里,他的锋锐会全被消磨殆尽。
浅夕上前低头去看棋盘,相对于方才江湖气的吵闹吆喝,棋盘上的棋路显得十分规矩。玉手一抬,浅夕指着那群小厮笑道:“你们输了。”
“嘿嘿,小的们全加起来也不是二少爷对手,混闹罢了。”小厮们纷纷挠头。
回头望着秦阆,浅夕狡黠一笑:“二哥,你可敢与我一比?”
“四妹妹也要下棋?”秦阆挑眉。
“弈棋分胜负太慢,名士们都爱清谈,咱们不如以棋阔论。以三题为限,我来问二哥来答,答对便是二哥赢,答错便是夕儿赢,如何?”浅夕轻抬了下颌,颇有挑衅之意。
“好!”秦阆爽快道:“那输赢的彩头是什么?”
浅夕漆黑的眸子里意味深长:“二哥若是赢了,夕儿自有大礼奉上。若是二哥输了,日后便要依夕儿三件事。”
“成交!”秦阆豪气干云。
小厮与那两个少年都兴奋的眼睛放光,纷纷各自选了阵营下注,分别站在浅夕和秦阆身后助势。
指了棋盘,浅夕提出第一问:“二哥棋力远胜这些奴才,为何不长驱直入,将对手一杀而尽,反而选择死守和逐步蚕食,如此岂非自缚手脚?二哥这般棋路,到底是作何考量?”
秦阆困惑的看着浅夕,心里纳闷这个奇怪的提问,想想仍是认真答道:“这并非是自缚手脚。弈棋如同行军打仗,贪功冒进最易给人可乘之机。先人有语,‘借人国柄则失其权,借人利器则为人所害’,一战功成,取胜即可,何必要好大喜功?”
“这些棋子在棋盘上是死物,上了战场就是士卒性命,若是为将帅者随便轻视对手、暴露弱点,无异于把利剑交在对方手中,稍有差池,就会一败涂地。”
听平素吊儿郎当的秦阆侃侃而谈,与自己的猜测印证一处,浅夕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看来书房里的那些兵书秦阆不止熟读,还身体力行,融会在棋道中。
“二哥答得好!第二问。”浅夕不动声色,顺手拈起一粒作为彩头的碎银又问道:“同样作为御人之道,有人爱恩赏劝善,有人却喜欢以重惩来威慑,不知二哥觉得,是赏更有用,还是罚更有用!”
秦阆微微一笑:“自然是赏罚分明、令行禁止,才最有实效!尤其军中,将帅有过当与兵士同罚,方能建立威信服众。”
“好,既然二哥句句不离行军打仗,夕儿还有第三问。”看定秦阆,浅夕一字一句道:“西边的魏国是我们大燕的世仇强敌,即使现在狄戎国的骑虏被我军赶回漠北,西边的强魏却仍然是我们大燕的威胁。”
“敢问二哥,倘若今日魏国进犯我大燕边境西河城,二哥为帅,当如何于魏人一战?”
一众小厮,连同两个少年和彩薇都瞪大了眼愣愣地望向浅夕,秦阆俊美的脸上也覆上一层凝重,若有所思地看着浅夕。
浅夕垂手静立,夕阳在她侧脸上镶出柔柔的光边儿,人如不真实的虚影一般。
“据说西河边境地形复杂,不易建高城深沟御敌。”沉思良久,秦阆才沉声开口,一句句道:“若两军对敌,魏军兵卒数量有优势,但我大燕骑兵有优势。步兵在地形复杂之地易于施展,我军……只有将魏军诱至开阔之地,才可增加胜算。”
“有了!”秦阆眼中神采一盛,大声道:“我会择一开阔之地,命三军设伏,中军设三千弓箭手。另命一军与之周旋,佯败后,将魏人步兵诱至开阔之地,再以骑兵围杀!”
说罢,在秦阆紧张的注视下,笑意一点点浮上浅夕的唇角,她由衷赞叹:“二哥的计策很好!我输了!”
“今日你们输的银子我来给。”浅夕看看身边的小厮,仿佛比自己赢了更高兴一般向秦阆道:“二哥,你就安心等着夕儿的那份大礼吧!”
三问三胜,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都懂得什么,也没人给过他这样的肯定!坊间这些混混都只知一味奉承,秦阆看着眼前这个清雅如兰的庶妹,竟平白生出知己之感。
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的奖赏,秦阆心中喜悦漫溢:“四妹,礼就不用了……”
“一定要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