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针锥,窦老太太拍着桌几恨恨:“去,去把老三媳妇给我叫来。快去!”
管妈妈几曾见过窦老太太这样震怒,忙吩咐人悄悄的去请了李氏过来。自己则言而不露的抚着老太太的背,轻声开导:“家家一本难念的经,门户大了,事儿自然就多。这东都城里的后宅里,谁家没点儿事儿,不过咱们不知道罢了。”
“再说,人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左不过经过些年头,就磨练出来了。莫说此刻三夫人罪名未定,纵是当年真有一步半步的行差踏错,如今说不定也早已悔悟了。”
窦老太太缓过气来,如何听不出管妈妈话里“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像秦家这样荣宠已极的府第,早被人眼热妒恨了多年,最怕就是被人拿住短处。况且,不管李氏做了什么,难道相府真能因为这个和李侍郎翻脸成仇么?何其不值!
死死盯住地上的孙荷儿,窦老太太忽然甩出一句:“把她给我拖下去,谁也不许见。”
“老太太!”想到中毒未解,还在受磨折的儿子,孙荷儿惊悚万分:“老太太,奴婢求与三夫人对质……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都是那个周茂仁,老太太……”
后脑猛地钝痛,孙荷儿应声而倒,一个枯瘦的老妇提了大棒,如抓鸡子儿一般将她拖下去。
屋里静的吓人。
李氏已满面春风进了悦心阁,管妈妈笑眯眯迎上去:“三夫人好,老太太有些体己话想跟三夫人说。”
随行的丫头乖巧退下,李氏毫无怀疑,随了管妈妈往内室去。
窦老太太佝偻的身子蜷坐在罗汉榻上,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屋里处处充斥着死气,让李氏原本高昂的情绪,瞬间跌入谷底。
“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强忍了心头的膈应,李氏做出一脸关心。
缓缓抬头,窦老太太老脸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老婆子有件东西不认得,佩青,你帮我瞧瞧。”
一个小瓷盒递上,打开来里头两粒盐晶一样的香锭子。
李氏狠狠一震,脸色煞白:“媳妇,也,也不认得。”
“哦,”窦老太太丝条慢理地声音如梦呓一般:“周茂仁没告诉你这个叫‘冰媚儿’,没教你如何用么?”
瓷盒脱手坠地,李氏呆若木鸡。
“远儿房里的小红,投井前是不是小产过?方姨娘没了孩子就发疯,是因为她再也生养不了了吧!”窦老太太两眼干涩,欲哭无泪,李氏的神色几乎昭示了全部答案。
猝不及防,李氏两眼发黑,摇晃着跪跌在地,下意识地胡乱辩解:“媳妇,媳妇不知,母亲是在哪里听了奸人胡嚼舌根……”
“佩青,你知道么?”窦老太太忽然唤着李氏的闺名,截了她的话:“咱们秦家发迹于崀山,哪里供着先祖祠,还有几百亩薄地。虽贫瘠些,养一房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族里一直希望有血亲的秦家子弟在那里侍奉祖先。你与远儿若是有心去,也是极光耀的事,还有澜儿、棣儿……”
“不——不要……”尖叫着,李氏惊骇地摇了手。她不要去那等穷恶之地,她的澜儿、棣儿更不能埋没在哪里!
窦老太太却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仿佛只是在吩咐一顿午膳。
“三夫人,”管妈妈适时出声提醒:“老太太问你,就是在给你机会……事情到底过去许多年了。”
头耳都是嗡嗡,李氏哪有严氏的骄横和狡猾。身为庶出,她早习惯了瞧人脸色、谦恭为人。此时此刻,管妈妈一提醒,她能想到的就是叩头央告:“媳妇错了,求母亲饶恕。媳妇那时年轻,也是一时犯妒蒙了心,才会做了错事。求母亲看在孩子们的面上,只发落媳妇一人就好,莫要连累老爷与孩子,母亲……”
到底还是认了,居然是真的!
窦老太太老眼浑浊,望着泛了冷光的青砖地一言不发,管妈妈心口一阵阵发苦。
……
清新爽意的晖露园里,连日殚精竭虑,浅夕难得一夜好梦。横竖是被洛氏罚了闭门抄写闺训,索性直睡到辰时才起身梳洗。
绿芜在房里伺候,彩薇火急火燎从外头进来:“小姐,夫人请小姐过去,说是什么孙嫂子到老太太那里去了,三夫人也去了。”
“什么?”浅夕吃惊。
匆匆收拾好赶去闲听苑,洛氏已然急得失了方寸。
“母亲,怎么回事!三婶娘怎么也搅进来了?”浅夕一路未曾想通。
“就是不知道怎么搅进来的才着急。”顾妈妈代洛氏答道:“早上,盯着孙嫂子的人就来报说,一错眼就不见了人,等再找着的时候,已经去老太太院儿里了。”
“也不知道她和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老太太传了三夫人去,连下人也不让进门,到现在还没出来。”
顾妈妈言语跳跃,浅夕还是明白了大半。
“不能再等了,咱们现在就过去,昨日孙嫂子之事还不曾与母亲说,只怕再晚,他们要指鹿为马了!”洛氏起身就朝外走。
浅夕目光一闪,拦住洛氏道:“母亲此时去,又能说什么?孙嫂子不是不知道老太太亲审韩姨娘的事,她敢去,说的话绝对不会与韩姨娘相悖。只不过那个幕后主子,一定是用什么办法,嫁祸到了三婶娘身上。”
“那咱们更要赶过去,给你祖母解释清楚啊!”洛氏焦急。
“已经迟了……”浅夕微叹:“现在周茂仁还未到京,就算来审了、招了,他和孙嫂子也是各执一词!孰辨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