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无视沿途宫人、内监诧异的目光,和吃惊得快要掉下来的下巴,穿过原本熙熙攘攘,现在鸦雀无声的内务府大院,一路将我抱到里面的一间房间里,来到床边,一松手,我就直落在床榻上了。
他俯身蹲在我身前,低头脱去我的鞋袜,将我的脚握在掌中,从我的视线角度,只能看见他披散下来黑亮的秀发。他毫不怜香惜玉地转动我受伤的脚踝,我忍不住杀猪一样叫出来,“轻点儿!”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冷哼道:“这点小伤就受不了了?哪天我将你关回慎行司的天牢里,让你受尽那里的酷刑,你就知道这点儿疼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我气得直翻白眼儿,我招你惹你了?一个多月了,我连长风的面儿都没见,怎么就又触了你的霉头了?
我脚上疼,心里气,自然嘴里就没有好话,“锦大将军,我跟你有仇啊?我是烧了你房子了,还是挖了你家祖坟了?你几次三番恨不得我死!你弄死我就跟碾死个蚂蚁似的,有成就感吗?再说,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就是个最底层的小宫婢,我只想着老老实实混几年,熬到出宫,我跟你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干什么总看我不顺眼?”
“这点你倒是说对了。 ”他慢悠悠地说,“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但我不会象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碾死你的,那样多无趣。”
他的上半身向我凑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在我愣神的当口,他手上一用力,脚踝上一阵剧痛传来,我“啊”地惨叫一声,扑倒在床上,顺手抓起床上的枕头冲着他那张妖孽的脸就扔过去了。
因为离得很近,他竟然没有躲开,那个枕头就真的拍在他脸上。
枕头落下后,我看到他面若寒冰的脸,激灵一下,好像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我这才意识到我又闯祸了,惊恐地跳到地上,夺门而逃,这才发现,咦,我的脚虽然还是疼,但是一瘸一拐地又能走路了。
我刚刚够到大门,一根红色的绸带凌空飞了过来,卷在我的腰上,我只觉得转了几圈,跟跳华尔兹似的,再停住时,就看见他在我面前放大的脸孔。我直愣愣地回瞪着他,不是我有多勇敢,而是此刻我吓傻了,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他死盯着我,满眼的怒色,咬牙切齿道:“再有下次,我就……”
“我跟毛\/爷爷和习\/大大保证(管用吗?)没有下次了。”我赶紧拦下他的话,“再有下次,不用您说,我直接到慎行司的刑架上趴着去。”
他缓缓放开我,我窥视着他的脸色,虽然不至于转晴,但还好不算电闪雷鸣,貌似,我可以走了吧。我舔舔嘴唇,“锦……锦大将军,多谢您出手相助,奴婢的脚好多了,可以走了吧!”
“叫我‘锦夜’。”他冷冷开口。
我哪儿敢啊!“不不不,您的大名,奴婢哪能随便叫。”
“我说叫得就叫得。”他依旧冷着个脸,跟我该他的欠他的似的。
我迟疑了一下,“是您让我叫的。您不会哪天一不高兴,把我……”我手比颈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这个脑袋我留着还有用,一时半会儿不会摘下来。”
那就行了,虽然不是长治久安,但是我已经很知足了,人也轻松了不少,“谢谢,锦夜,你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你会发现我这个脑袋在某些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我转身要走,就听他说:“我不杀你,你如何报答。”
我诧异地回头,没天理啊!敢情他杀我是应该应份的,不杀我是有恩于我,我还得知恩图报。
当然我也惹不起他,只能郁闷地问:“我身无长处,就是个最普通的小宫女,我能如何回报你呢?要不,我在皇后娘娘的茶室里给你供个长生牌位,日日烧香祷告你长命百岁。”
他面无表情地瞟了我一眼,“你这个脑袋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好使。”(这话说的,都让我没办法赞他英明)
他负手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背对着我,“国丈江贺之现在是内阁首辅,这个人顽固不化,比以前的高镜平还让人讨厌,我要你盯紧江映雪的一举一动,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尤其是皇上什么时候来过,跟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通通记下来向我禀报。”
我说他今天怎么这么助人为乐,还以为他转性了呢,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让我当卧底啊,还要监视皇上皇后,听人家两口子壁角,太看得起我了,不过他什么眼光啊,竟然找到我头上来了,这事儿还真不是咱强项。
我只能以商量的口吻跟他推心置腹,“锦夜,承蒙你器重,问题是我压根儿不是这个材料,我心里装不住事儿,嘴上又没把门的,你要是让我做个小喇叭,四处鼓吹你的丰功伟业,这事儿靠谱,我保证不出半个月,全皇城的人都说你是天神下凡,到人间救苦救难来了。但是将探听密报这样的重任交给我,我真是恐难胜任。要不这样吧,回头找机会,我从背后推倚竹或慕兰一把,等她们谁扭了脚,你再试试她们,肯定比我强。”
我手心冒汗,诚惶诚恐地等着他的反应。他回过头来,很是无语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半天才说,“这可由不得你。”
正说着,门外传来翠喜颤巍巍的声音,“回锦大将军,太医到了。”
锦夜打开门,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弄得我和翠喜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