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殿的寝殿之中,暖如盛夏。不仅殿内的地龙烧着,在寝殿的凤榻前还燃着一只烧得红红的炭盆。
孝和太皇太后静静的躺在凤榻上,双眸紧眯,已经不再光滑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润,嘴唇因高热而干裂起皮。
她身上压着一床厚厚的锦被,身子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知月双眸微红,跪在床榻前的脚榻上。从身侧的铜盆中小心翼翼的拧了一条凉帕子,换下了孝和太皇太后头上那条已经温热的帕子。
知秋走进来,身后跟着已经年迈的王太医。
知月见状忙将手中的帕子放到水盆中,在身上将手上的水擦干净,然后从厚厚的棉被中将孝和太皇太后的手拿出来。
知秋则从小几上拿过一条纱帕,轻轻盖到了孝和太皇太后的手腕上。
王太医坐在知月搬来的雕花小几上,看了两眼孝和太皇太后的脸色,然后轻眯上双眸,细细的给孝和太皇太后诊脉。
良久,他将手抬起来,对站一侧的知秋问,“太皇太后娘娘今日如何?”
“今个儿早清儿太皇太后吃了半碗米粥,可不到半个时辰又吐了出去。”知秋咬了咬嘴唇,忍着哭意,道,“王太医,您上几日给开的药,太皇太后吃了并没什么起色……”
王太医无奈的一叹,道,“太皇太后已然年迈,再用不了那些虎狼之药了。现在只能以调理为主,慢慢的养着。”
“可太皇太后今个儿自午后便这样昏沉沉的睡着,还一个劲儿喊冷。”知月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全是焦急。
“一会我让药童送三副药来,先让太皇太后将高热退下去。”王太医将腕枕拿起来,站起身,道,“然后我再斟酌着个方子……”
凤榻上的孝和太皇太后几个深呼吸,睁开了些许浑浊的双目。咽下一口吐沫后,她声音略有干涩的道,“王太医,是你吗?”
王太医连忙对着凤榻躬下身去,道,“太皇太后,是老臣。”
“别再斟酌着什么特别的方子了,平日里给皇帝用什么药退高热,给哀家用什么药就可以了。”
“娘娘,万万使不得。”王太医低声劝道,“皇上正当壮年,您……”
“哀家老了哀家知道。”孝和太皇太后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又往紧掖了掖,叹道,“可若这以后的日子就这样过,哀家还不如早早乘鹤去了。就用那些药吧,哀家福气若是大,两副药下去也就好了。若福气不大,哀家也算是享福去了……”
王太医听孝和太皇太后的语气坚定,只能默默点头道,“好,老臣这就让药童去给太皇太后拿药……”
孝和太皇太后又闭上了眼睛,鼻腔里呼出的灼热气息,烤得嘴唇微疼。
就当知月以为孝和太皇太后又昏沉着睡过去时,孝和太皇太后又睁开眼睛,道,“知秋知月,你们出去下,哀家有话对王太医说。”
知秋知月相互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东西出去了。
王太医目送着知秋知月走出寝殿,放下绣了松柏的沉重棉帘,才轻声对孝和太皇太后道,“娘娘,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可确定了?”孝和太皇太后问道。
王太医微愣一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老臣昨个儿刚到叶贵妃那里去过,确定了,叶贵妃娘娘腹中的龙嗣是双生子。”
“是就好,是就好,”孝和太皇太后轻眯着眼,语气甚是欣慰,“没白白让你费了一年的心思给她调理身子。”
“是叶贵妃的福气大,”王太医轻声回道。
“的确是福气大。”孝和太皇太后轻叹,“当年哀家就想生下一对双生子,却不想最后只得了茹儿(朝然公主)一个公主。叶贵妃只要能平安诞下这对双生子,她在后宫中的地位便算是彻底站稳了。”
“太皇太后,”王太医抬头不解的问道,“老臣不明白,您这几年为何……”
“为何这样调教她,为她绸缪?”孝和太皇太后轻笑出声,却不小心扯疼了干裂的嘴唇。皱了皱眉头后,孝和太皇太后轻眨了两下因高热而干涩的眼睛,道,“因为有些事只能她去做,换了别人不行。”
“老臣明白了。”王太医也未多问,只低头道,“老臣一定会用心照看叶贵妃娘娘的……”
孝和太皇太后轻轻嗯了声,闭上了双眸,道,“如果有朝一日,她不再像今日这样……”
“老臣明白……”
孝和太皇太后呼吸变得沉稳,不再说话了。
良久后,王太医轻声道,“老臣先告退了……”
王太医走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药童便送来了一副药效强劲的退热药。药童在将那药交给知月的时候道,“师傅说了,这药用三碗水煎成半碗药汁,给太皇太后吃下去后多喝温水,过一个半时辰高热就能退了。”
知月微微颤抖着双手将药接过,哀伤的心一沉到底。
好与坏,都在这副药上了。
五公主顶着夜色从落雪阁回来时,知月已经将那副药煎好给孝和太皇太后服下了。
果真如王太医所说的,服下半个时辰后,孝和太皇太后高热就退下去了。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孝和太皇太后身子冰凉,若不是闭着的双眸时不时的动一下,知月真的想大哭出声了。
五公主看到从长乐殿走出来的知秋红着眼眸,当即一声厉喝,“哭什么哭,再哭把你送到暴室去。”
奶声奶气的声音,可说出来的话却全是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