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德阳殿后,娴贵嫔支走了殿内的宫女,独独留下了项儿。
“有办法吗?”娴贵嫔轻皱着眉头,其双眼还是红肿的。
项儿思虑了一会后,微微摇头,“小姐,先天不足之症只能用药调养着,根治不了。莺嫔娘娘如今已经是八个月的身孕,只能看其造化了。”
“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娴贵嫔不死心的问。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地善良,叶家在您年幼时救了您,收养了您四年,您心中一直感激着。”项儿劝道,“可您对莺嫔娘娘已经够好了。若没有您到后面绸缪,她此时早出宫过贫苦日子去了,哪里会在皇宫里深得皇上喜爱?为了不让别人先于莺嫔娘娘诞下龙嗣,您也是费尽了心思。如今莺嫔娘娘有这种病症,只能说是莺嫔娘娘福薄……”
娴贵嫔闭上眼,心内久久不能平静。
项儿哪里会知道她内心所想。她这不是在帮灵犀,是把应该属于灵犀的东西还给灵犀,亦是把自己所过的日子强加在她的身上。
见娴贵嫔不说话,项儿沉声道,“小姐,如今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娴贵嫔娘娘。您可还记得您入宫之时老爷对您说过的话吗?”
娴贵嫔睁开双眸,心中滑过一丝寒意。她怎么会不记得,她记得清清楚楚!
司徒义在她入宫前一夜把她招入书房,对她说,司徒家的女儿,向来是不屑于入宫为妾的。可如今司徒家族内外皆枯,若想在朝中掘起,只能借助于后宫之中的力量。
司徒静做为司徒家正房唯一的嫡长女,她有责任,也必须担当起这份重任。
她当场拒绝!
没错,娴贵嫔当年是想和灵犀一起入宫,可那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留恋。当她真正迈进了司徒一族,入宫,则成了她心头萦绕不去的恐惧。
她当时甚至想明白的告诉司徒义,她是假的,她不是司徒静,真正的司徒静已经身处皇宫之中。
可司徒义先于一步告诉她,司徒家早知道她是假的,早到她迈入司徒家门的那一天就知道。
之所以领她回司徒府,是因为她是最合适的。司徒家甚至知道真正的司徒小姐已经入宫为婢,可入宫为婢的司徒小姐——灵犀,却不能为司徒家所用了……
这就是名门之家,为其利益,血缘很重要吗?当然不,听话好用才最重要。
缠缠绕绕,绕绕缠缠,娴贵嫔和灵犀的命运,从永和十五年那个飘扬着大雪的冬天,纠缠不清。
娴贵嫔低头看着自己嬾如水葱的双手,若在那个寒冷的冬日,她不把灵犀从雪中挖出来,是不是她现在就……
娴贵嫔心中突然一怔。
如果她不把灵犀从雪中挖出来,那她现在就不会是坐在皇宫中,诞育了三皇子,高高在上的娴贵嫔。如今,她身家性命与司徒家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已经退不得一步,只能昂首向前……
“小姐,”项儿见娴贵嫔愣愣的坐在那里不说话,咬咬牙道,“若你真想救莺嫔娘娘,只能让老爷从外面送大夫进来了。可这是深宫之中,小姐您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娴贵嫔闭着眼,对项儿摆摆手道,“罢了,听天由命吧。就如你所说,为报恩我已是做得仁之义尽,如今是她福薄,我已无能为力。”
项儿见娴贵嫔想明白了,对着娴贵嫔又道,“小姐,宫外传来消息,少爷已经升至从七品上翊麾校尉。老爷说少爷在平王麾下,十分得平王看重。”
项儿口中的少爷,乃是司徒义之长子,司徒远晨,比真正的司徒小姐长三岁,亦比娴贵嫔长二岁。
娴贵嫔在司徒府中生活时,司徒远晨还未被送到军中。曾整日里拉着她这个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妹妹,漫山遍野的玩耍,亦时时依着她,事事依着她……
司徒远晨当她是妹妹一样照顾,可她……
娴贵嫔扪心自问,若不是大皇子李凌云愿意为灵犀在这皇宫之中涉险,她可能也不会心生嫉妒,从而让项儿叫来永安帝……
“老爷还传话来,”项儿看了眼娴贵嫔的脸色,道,“说小姐也应该进了进位份了……”
娴贵嫔的手狠狠的拍在红木雕花桌上,发出‘啪’的一声,皱着眉头怒道,“他当这后宫是什么地方?位份进与不进,是我说了算的吗?”
项儿亦知是司徒老爷的要求过分了,所以收住了话头,不再说话了。
娴贵嫔扶额头疼,司徒义的胃口越来越大,她如今已经是应付不过来了……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恨灵犀,这些,明明都应该是灵犀承受的。
永安六年,又是一年大选。五月初时永安帝便下旨天下女子年十三以上,十八以下停止婚嫁,择其良者充盈后宫。
永安六年六月十五,居于储秀宫中的二百六十九名采女,分成四队,由储秀宫掌事嬷嬷带领着从储秀宫的脚门放出宫去。
其中年幼者已然是一十八岁,高龄者已经二十三岁。
出了脚门后,有的采女有人来接,有的采女则背着自己的衣物,凄凉而去。不能在宫中获得圣宠,她们的利用价值,已尽!
永安六年七月末,通过了三选的三百采女,由掌事嬷嬷安置进了西宫外的储秀宫,等待终审,亦等待在宫中或度过五年,或度过一生……
三百环肥燕瘦的采女浩浩荡荡踏入后宫之时,正是灵犀足月生产之日。
灵研殿中,灵犀躺在床榻之上狠狠的揪着身下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