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中丞府里李林甫终于可以卸下整日的伪装了,随意的把朝服摔在椅背上,靴子也狠狠的蹬掉再踢飞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大咧咧的瘫坐在花梨太师椅上,这已经是现今每天最习惯性的解脱身心的方式了。可手指摩挲着太师椅的扶手时又不禁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想到这太师椅也是那个人发明的!
扯开衣领透透气,一身的汗味,李林甫大喊一声:“管家,快快烧两桶水,本官要沐浴!”喊罢又萎靡在椅子里,毕竟只有家里的椅子上才放了软垫……李林甫在官衙内的椅子连软垫都是不放的,清廉自守的形象必须保持住。
“老爷,早给您备下了,香皂也更换掉玉兰花香的,今天新买来的茉莉清香的您试试。”老管家毕恭毕敬的回话,他是最清楚李林甫为人的人,一句话一件事都想在前面,绝对不让主人挑出毛病来……可今天这句要失策了!
李林甫骤闻管家的话,刚要站起身却又浑身突然被抽掉筋骨似的瘫倒,阴沉着脸淡淡的说:“算了,先不洗了!”顺便瞪了管家一眼。这可把老奴才吓坏了,几乎开几十年的先河啊!可老管家实在不知道错在哪儿,愣愣的注视李林甫的表情,更让李林甫心烦,挥挥手近乎吼道:“下去!”
“是!老爷息怒,老奴给您泡茶去。”老管家赶紧抽身退出,也不知是真去泡茶还是躲起来再不见,李林甫反正陷在自己的悲哀中不能自拔了……仪王啊,你的影子已经渗透生活的点滴躲不开了吗?
想我这些年小心谨慎的在各个势力里周旋,既要保持平衡远离是非又要洁身自好不被拖下水,我容易吗?我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在这个忠臣圈子里往上爬、再往上爬些、别提前因为站错队跟着倒台再不能翻身、能安稳走到最高处多待几年吗?你们争你们的,那么多重臣呢干嘛非要拽上我!
清官好做,大不了金殿上撞柱子或者含冤下狱就是个死!贪官也好做,来者不拒舒服一日是一日贪了再说!但世上不止有这两种官……贪官未必不是忠臣,清官一样可以误国,这样的历史名人数不胜数,李林甫心里明白的很!自己只想做个能臣,但现在看来快要滑落到去做弄臣了。
如果放在千年后,李林甫就会听到一个时髦的词儿叫“坑爹”,那样定然狠狠的拍一掌大腿喊一句“说到我心缝儿里了”!自己严防死守还是灯下黑,坚壁清野也堵不住儿子的欲和望……那个不争气的终于有把柄落在了武惠妃手里……昨日武惠妃用哀怨的眼神瞟着李林甫说:“原来这一身正气也是可以拿来做盾牌的呀,卿家今后在本宫面前就不必那么累的端着了。”
多年心血一朝崩溃,李林甫不知是不是自己从根儿上就错了。那么多种晋升的道路都是成熟的经验,自己为什么不选择?偏偏要独创一条蹊径呢……今日这番内心独白,想必他是忘了,当年若是有能力、能判断、选得出一条已有的道路也就不会独创了。当年选择时定然有当时你认为最充足的理由,只不过多年后证明你错了。
揉揉针扎般刺痛的太阳穴,睁开眼竟然已经漆黑一片,今夜的月光被乌云遮挡的撒不下半缕清辉,而下人也越来越没个眉眼高低了,竟然让自己独坐几个时辰没人敢来点灯!李林甫站起身舒展已经僵硬的筋骨,高呼着:“掌灯!怎么还不来掌灯!这都什么时辰了。”
老管家一直就在房外守着,此刻闪身就出现了,睿智的眼眸出奇的透着狡黠,躬身回禀道:“老爷,如今府里已经不用白蜡,都换了煤油灯了,老奴私下想,恐老爷又要睹物思人,所以才没敢掌灯。”
“嘶……”李林甫深吸一口冷气,试探着聊下去:“连你这奴才也明白了我的心事了?”
老管家摸着黑上前给李林甫整理衣衫,叹口气道:“从新式太师椅到香皂,其中的唯一关联就是仪王殿下,老爷的烦闷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屋里黑不妨院中坐坐算了。”
只剩下苦笑,李林甫被搀着走出房门,毫无架子的就地坐在石阶上,随口问道:“阿豪他们几个回过事了?”袖子随意掸掸旁边的石板,示意管家也坐。
“他们几个恐怕回不来了……”老管家没急着坐,低声回禀,明知这一句对于老爷又是晴天霹雳,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反正说过这句估计就还得陪着老爷窜起来。
果然李林甫窜起来了!跺脚,再跺脚……嘴里念叨着“殿下好果敢啊!我失策了,我鲁莽了,我低估他了”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开了磨。好半天平复了内心的焦躁,毕竟大风大浪见的多了,失了手大不了埋入低调然后从头再来。李林甫拍拍老管家的后背,低语:“旁观者清,你说个意见给老爷我参详。”
“是,老奴替老爷想过了,”老管家此刻哪里还有下人的做派,分明就是羽扇纶巾风袅袅的一派高人,毫不介意的娓娓道来:“轨迹变了,选择也不能保守。您把所有人放在一起考虑自然有些乱,若是摘出眼前这一个烦心事单独的看就简单了……路,无外乎两条,要么赌新冒出来的仪王能够继续蒸蒸日上最终天命所归,要么和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人联手赌一定能挡得住罢了。您说呢?”
“这样说,我还是现在就要选边儿站了?”李林甫从老奴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含义,烦躁只会更深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几家快乐几家愁。吴广回去复命之后,李璲就把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