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掌灯时分才回杏林胡同,得知太后宣崔可茵进宫,还让崔可茵抄经书,高兴得直念佛,说浴佛节要去大相国寺捐香油钱。
接下来,崔可茵每天在花月轩净手抄经。
周恒说,至安帝并没有因为李秀秀与紫兰的“纠纷”而生气,更没有为此迁怒于他。
那天以后,李秀秀一有机会便吹枕边风。她在勤政殿侍候,见着皇帝的机会比任何嫔妃都多,又该意讨好,承恩雨露的机会更是冠绝后/宫。
至安帝认为一个小小宫人离间他与周恒的兄弟之情,不仅没有处罚周恒,反而对她冷淡起来,不让她在御前行走。
这也是李秀秀没有想到的,因而不得不老实起来。
很快到了会试放榜的日子,天刚蒙蒙亮,榜单前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等待张榜。
崔振翊特地请一天假,夫妻俩带了崔可茵和崔慕华,一起去了四条胡同。
唐伦高卧不起,还打着呼噜,把唐天正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几位一起进考场的朋友来约他去看榜,见他睡得香甜,只好跟唐阁老告一声罪,告辞自去了。
大姜氏垂泪道:“考得不好也没什么,过三年再考就是了。他这样,不是要把我和他爹气死吗?”
十年寒窗,一朝鱼跃龙门,自此踏上青云路,改变自己与家族的命运,就看今朝,哪个不上心,哪个不着紧?他倒好,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酣睡。
崔可茵劝道:“姨母不用生气。我看表哥胜券在握,此次会试,一定金榜题名。”
大姜氏拭泪道:“就算名落孙山也没什么,我只担心他得个三甲。”
不怕他考不上,就怕他考个同进士回来,以后仕途不顺。一辈子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啊。
“大伯父和姨父不是看过表哥的卷子么?”崔可茵继续安慰:“他们都是当过主考官的人,一定不会看错的。”
崔振翊和唐天正都认为唐伦的卷子可以进入一甲,主考官再怎么有眼无珠,也不会评为三甲的。就算评为二甲,也是两榜进士。
唐天正发了一通脾气,打发小厮去看榜。
崔振翊在书房陪他干坐,同样心急如焚。
唐家下一代,最被看好的就是唐伦了。万一……他真的不敢往下想。
等待中时间过得特别慢,眼看太阳升到院中树梢,小厮还没回来。唐天正正要再打发人去看,小厮跌跌撞撞跑来了,衣衫被扯裂了,鞋子也被挤掉了,光着一双鞋,边跑边喊:“老爷,夫人,大爷考中了。大爷考中了。”
唐天正从书房飞奔出来,大声道:“几名?”
以唐伦的才学,和默写出来的试卷,中是一定中的,重要的是考中第几名。
崔振翊跟着出来,同样问:“考中几名?”
眼见答案即将揭晓,饶是两人历经宦海,处变不惊,也不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小厮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老爷……”
唐天正一巴掌掴了过去。喝道:“我还没死呢!”
这时候谁耐烦听他叫“老爷”啊。
小厮脑门被拍了一掌,总算机灵了,直着嗓子道:“第一名!大爷得中会元了,老爷!”
唐天正呆住了。崔振翊不敢置信地道:“真的得中会元?”
乡试(全省)第一名称解元,是三元中的第一元;会试(全国)第一名称会元,是三元中的第二元。殿试皇帝亲点第一名为状元,乃是三元中的第三元。如果能一路过关斩将,夺得解元、会元、状元,便是三元及第。
这个。可比得中状元难多了。状元三年出产一个,本朝立国一百余年,并没有一个三元及第者。
往上推,前朝立国一百一十三年,只有一人三元及第,前前朝立国四百余年,只有三个三元及第,可见这物种有多稀缺。
唐伦乡试得中解元,会试再得中会元,眼见三元及第有望,崔振翊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如果唐氏真的出了一个三元及第的子弟,唐伦又是少年高中,再鼎盛三十年不在话下。三十年后,唐伦的儿子已经长大,有父祖两代的人脉为他铺路,唐氏将一直鼎盛下去,怕是会成为世家大族第一姓了。
小厮点头,道:“真的真的,大爷的名字列在榜上第一名,‘第一名’三个字奴才看得真真的。”
那就没错了。
崔振翊向唐天正拱手:“恭喜姐夫。”
唐天正如在梦中,半天回不过神。
消息传到后院,大姜氏和姜氏相拥而泣,大姜氏哭道:“不枉我生养他一场。”
这是喜悦的泪水,崔可茵由她们哭去,含笑去了唐伦所居的院子。
唐伦还在睡。
崔可茵绕过屏风走到他床前,让他的贴身小厮五果掀起帷帐,道:“恭喜你得中头名会元,报喜的人很快就要来了,别再装睡啦,快起来梳洗,还有得你忙的呢。”
唐伦霍地睁开眼睛,道:“真的?”
就知道他装睡。崔可茵白了他一眼,道:“真的。姨父让人去看榜了,确实是会元无疑。你不亲自去瞧瞧?”
如此辉煌的时刻,一辈子可是只有一次。
唐伦翻身坐起,赶崔可茵出去:“我要更衣啦。”
崔可茵笑笑去了正堂,大姜氏与姜氏正由丫鬟们侍候重新净脸上粉,大姜氏见崔可茵进来,笑道:“让我们可茵笑话了呢。”
“哪里,我也高兴得哭了,才偷躲出去呢。”崔可茵笑道:“表哥起来了,很快过来向姨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