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摆好,沈明珠却频频往帐门口张望。崔可茵算看出来了,她想去凑热闹,又不好意思开口。崔可茵也想看看大炮的威力,于是把棋盘一推,站了起来,道:“走吧,我们瞧瞧去。”
沈明珠大喜,在身边侍候的绿莹和墨玉也喜形于色,难得有机会近距离参观大炮呢。
崔可茵出动,自然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辕门外。
营帐设在城下一片宽阔地,与城墙之间隔着一条两丈多宽的护城河。这时城门已被轰开,碎木屑和砖头散落一地。
朝廷大军并没有进城,而是在护城河边排列成阵,一排排长枪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城上和洞开的城门口都没有人影,宜阳守军不知是吓傻了还是觉得朝廷军有大炮,绝望之下跑回城里躲起来了。
沈明珠张望了一阵,有些失望道:“怎么还不攻城呢?”
城已破,大军该一拥而上才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笑意在崔可茵眼里荡漾,她幼时失去父母,实是不愿看到天下惨剧发生。这个惨剧,主要是指无辜者被害,留下年幼的孩子成为孤儿。战场上会死很多兵士,大多都是青壮劳力,这些兵士家里有年迈的父母,年幼的孩子,还有倚门盼望的妻子。所以,在周康谋反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崔可茵就曾跟周恒提过,希望他尽量减少伤亡。
不管是朝廷的兵士还是周康的兵士,都是大佳朝的子民,也就是周恒的子民,他当然要护住了。周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也就是大炮一直朝天打,轰开城门威摄叛军却不立即攻城的原因了。
沈明珠不明白。周康不知道。
两人说话间,从不规则形状的城门洞里跌跌撞撞跑出一个老头,边跑边喊着什么,冲护城河这边跑来。
无数利箭对准了这个老头,只要将军一声令下,老头便会被射成刺猬。
老头吓得高举双手扬了扬手里的信,带着哭腔连喊带嚷。
崔可茵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这个老头便是中午给周康送过信的吕国华。看样子。这次又是送信?怎么这么磨菇啊。
两个兵士过去,把他押了过来。
光芒闪闪的箭头越来越近,在眼前无限放大。吕国华浑身颤抖,第一次觉得死亡如此之近,额头汗如雨下般不停地淌。直到过了弓箭手,他才能重新呼吸。
两个兵士把他丢在地上。取了信朝崔可茵这边走来。
保护崔可茵的将领见崔可茵出营帐,已带人用盾牌在她三四丈前布防。务求敌人的弓箭无法伤到皇后分毫。
崔可茵见兵士把信交给布防的将领,不由有些讶然。
沈明珠低呼一声,道:“不是应该交给皇上吗?”
这些人怎么会如此没有眼色?
崔可茵听到轻笑声传来,侧头一看。周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边。她失声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来得悄无声息?
沈明珠吓了一跳,把一直望着城墙方向的眼睛收回来,果然见周恒一身铠甲英姿勃勃站在崔可茵身边。听到崔可茵说话,含笑看她。道:“刚来。”
其实崔可茵一出门便有人报到他那儿了,大战在即,皇后却跑到战场观战,万一被流矢伤着磕着,谁担当得起?当然第一时间报到皇帝那儿,由皇帝作主了。
周恒在帐中和群臣议事,听说皇后出帐,便停下廷议,出来了。
如果是妃子,自然会被惯以惑主乱国的罪名,说不定没等回京,弹劾的奏折就把她淹没了,祸国殃民的名声早就传扬出去。可眼前这位是皇后,她是一国之母,份量自然不同,待遇也天差地别。群臣知道轻重,默许皇帝亲自出来。
自太祖立国之后,大体上都处于太平盛世,除了鞑靼偶尔骚扰边境之外,大佳朝没有战事。而崔可茵是名门淑女,平时出个门都难,没事不可能在街上乱窜,不要说战争,就是街上打架,她也没机会看到。既然她想看人打仗,他满足她的心愿又有何不可?
周恒出来后,便默默站在崔可茵身边,崔可茵全部注意力全在护城河对面,自然没有注意到周恒过来了。
周恒一只手悄悄伸过来,握住崔可茵的小手,低声道:“怕不怕?”
“不怕。”崔可茵反手回握,道:“臣妾在这儿会不会碍了皇上的事?若是碍事,这便回去。”
他的茵茵就是懂事。周恒含笑看她,道:“不会。”
沈明珠看着两人在千军万马中旁若无人地恩爱,想起至安帝,眼眶便红了,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情,默默退后两步,犹豫着是不是回去。
欢喜接过信,呈上。
周恒扫一眼,接过来,让崔可茵就着他的手看了信,才对欢喜道:“让楚王自缚出降吧。”
吕国华接到口谕,瘫软在地,老天保佑,正牌皇帝总算肯纳降了。
投降这种事儿,也得你情我愿才行。现在周恒规定的三个时辰已过了那么几刻钟,周恒真要灭了他,这便是借口了,大军可以把宜阳踏平,因为现在城墙已破。
缓过气,六十高龄的吕国华飞奔入城,报告喜讯。
写下降表后,周康整个人瘫坐在椅上,只觉万念俱灰。皇帝梦就这样断了么?他准备了十多年,只做了一天皇帝,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时间好象过得很慢,又好象过得很快,他脑子还在空白着呢,吕国华回来了,还没进衙门便高呼:“皇上准我们投降了!”
院子里垂头丧气如死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