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先认为自己很倒霉。明明西北角敌军最少,冲出去便能突围,为什么他刚冲到那儿,跟了他十余年的爱马小黑便中了绊马索,倒地不起呢?
然后一声炮响,冲出来两支军队,为首的敌将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他的肉,高举大刀,把他心爱的小黑切成两段。
小黑的马头滚出去的那一刹那,曾先觉得心跳停止了,灵魂好象离他而去。然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他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五花大绑,囚在囚车上。
他怒吼,他挣扎,可换来的却是那个杀小黑仇人凶狠的大刀。他发誓,这混球千万不要让他逃脱,要不然他一定把这个混球剁成肉沫,为小黑报仇。
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小黑和他的感情比弟弟深多了,小黑死于非命更让他难以接受。
当他恨不得把眼珠子当成武器砸死那个对他横眉怒目的混球时,混球也恨不得把他砸死。如果不是周恒密旨要留活口,陆策早就把曾先剁成肉沫了,还留他到现在,白费粮食么?
杀了曾先的马,陆策依然不解恨,他要亲手杀了曾先,为父亲报仇。见曾先死死瞪他,他一抬手,大刀刀背带着呼呼风声直直砸在曾先头上:“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曾先一阵晕眩,但坚强地挺住了,更用力死瞪着陆策,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早把陆策杀死千百遍了。
走了两天,一路虐曾先千百遍,总算把曾先押到周恒跸驻的营地了。路途太近了,真恨不得能走两个月啊,陆策惋惜地想。
周恒并没有发扬优待俘虏的优良传统,得报曾先押到,下旨把囚车立于营帐门口,让人免费参观。
崔可茵和沈明珠带了绿莹等人也出来看热闹。崔可茵还不觉得怎样,沈明珠却是泪流满面。二话不说,脱下绣鞋便朝曾先掷去。德妃娘娘带了头,那些家里有父兄死于羊角堡的御林军都有样学样,纷纷把手头的东西掷了过去。
曾先一下子头破血流。
崔可茵连声喝止。声音淹没在吵嚷声中,怒而下旨:“有谁再掷东西,杖二十。”
“娘娘,”一个御林军跪在崔可茵面前,哭道:“小人兄长死于羊角堡中。死得好惨啊。曾先贼人把小人兄长的肠子都踏得出来了。求娘娘让小人为兄长报仇,只要能手刃此贼,小人愿以性命相抵。”
随着他的话音,黑压压跪了一地,御林军们齐声道:“求娘娘开恩。”
曾先不知道眼前的贵妇人是谁,想来是个大有身份来头的人物,于是大喊:“有本事明刀明枪打一架啊,使绊子绊本汗的马脚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们把本汗的爱马宰了,可别让本汗出来,要不然本汗一定要报杀马之仇。”
崔可茵先让御林军们起来。再皱眉问陆策:“他叽哩噜呼说些什么?”
陆策听不懂,也不想听懂,躬身行礼道:“他一个野人,哪里有什么见识,惊了娘娘鸾驾,臣罪该万死。”抬起大刀,对着曾先的脑袋就是一下。
曾先怒吼,吼得地动山摇,吼声传遍整个营帐。奶奶的,一路上拍老子也就算了。在漂亮小娘们跟前也拍老子,真当老子好欺负么?
绿莹大惊,忙挡在崔可茵身前,道:“娘娘小心。”
崔可茵推开绿莹。道:“你且退开。”
曾先身手再好,也是头戴百斤重的木枷,囚在拇指粗的铁栅栏里,如何能伤人?
绿莹退开两步,神情紧张瞪着曾先,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以便在他暴起伤人时能第一时间挡在崔可茵身前。其实她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挡在崔可茵身前,也不过多一个人送死罢了,能济得甚事?可是这份忠心却让沈明珠感慨,道:“好一个忠婢。”
“娘娘谬赞。”绿莹行礼道,只转过身一瞬,又飞快回头瞪着曾先。
曾先对崔可茵兴趣更大了,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他却咧开大嘴“呵呵”笑了两声,道:“美人儿,过来。”
囚车周边围满了人,依然没人听懂他说什么。
崔可茵对陆策道:“士可杀不可辱,他再怎么着,也是鞑靼首领,不可随意拍他脑袋。”
周恒把他晾在这里,必有深意,可这样把人家脑袋当砖头拍,是不是不大好?
陆策抱拳道:“臣遵旨。”
崔可茵对沈明珠道:“我们走吧。”
沈明珠抽出帕子抹了抹泪,道:“还请娘娘陪我去一趟中军大帐,我想求见皇上。”
崔可茵道:“先帝是皇上亲兄长,自会凭公处置,姐姐无须担心。你我回营帐静待消息即可。”
你想为至安帝报仇,周恒同样想为至安帝报仇,你们两人的仇是一样的,所以,你不用再开这个口了。
沈明珠叹道:“话是这样说,可没有在圣驾跟前陈情,我到底心里过不去。”
周恒的仇哪里及得上她万分之一?她失去丈夫,成了寡妇,周恒却机缘巧合之下继位为帝,都是至安帝至亲,际遇实是大为不同。
崔可茵挽起她的手,悄声把周恒为了报仇,一年多来如何准备强弩火药马匹的事告诉了她,道:“皇上幼失亲恃,又早早就藩,文宗皇帝纵然慈爱,也不能侍奉膝下,唯有先帝给皇上几分温情。一年多来,皇上实是呕心沥血,只为这一天。”
沈明珠不敢置信道:“真的么?”
这一年多来,她日夜以泪洗面,却没想到同样的时间,不同的方式,差别这么大。她只会流泪悲啼,什么都没有做,周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