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御成又道,“这么多年,你从未说什么,但自从十六岁之后衣食住行都再不肯花乔家一分钱,亦从来不与其他人争过半分。”
他轻叹口气,“默笙,你心里一直在怪我。”
乔默笙沉默坐在他对面,眉眼间不含半分情绪,波澜不惊,亦不开口说什么。
“这一次我帮你达成心愿,但有个条件。”
“我不需要。”乔默笙直接道。
“你想让乔子砚的心口再加一道枪伤?你一定要看着我一把年纪,子孙一个个伤的伤,死的死,才肯罢休?”
乔默笙望向乔御成,沉默良久,终于退让,“条件。”
乔御成,“纽约回来,你正式接管乔氏。”
乔默笙站起身,“好。”
离开乔家,他去了运河五号。时隔一年,这里已经开始建造许多的新楼宇。
那一晚,他独自一人站在运河边,想起与程曦相识之后的点点滴滴。想起她曾经的一袭红裙,想起她顾盼生姿的笑颜,想起她独自伫立于灯火下那柔美侧脸。
灰暗晦涩的心就这样一点点柔软。
人生走到第二十五年,他从不曾如此刻这般患得患失过。
犹记得,明珠江畔里,他眼看着程曦每一晚都被噩梦惊醒,却什么都做不了。自从3月25日从医院回到家,程曦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总不经意间多了几分恐惧。
乔默笙知道,他终于还是一不小心,伤了她。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努力地假装若无其事,温言细语背后的害怕和忧伤,竟犹如一把刀,狠狠地割在乔默笙的心上。
他可以残忍决绝的对待这世上所有的人,惟独程曦,他深恐伤了她一丝半点。
精心筹备的婚礼只得暂时搁置。他不愿,令心爱的女孩心怀着恐惧和伤怀嫁给自己。
这场阴差阳错的变故之中,许多人都以为他乔默笙是唯一的赢家。殊不知,这场游戏里,根本无一人完胜。
乔子砚对程曦的执着不弃,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威胁。连死亡都无法使他放弃程曦。
乔默笙明白,这一生,就算程曦不爱他,在她心中亦无法对乔子砚真正做到视而不见。
林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真的要去纽约吗?”
乔默笙应了一声。
“这么多年,你连听到纽约两字都会变色。现在却为了那女孩……”
乔默笙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运河,“二十年了,有些人与事,也是时候该要放下。”
林浩点点头,“世事古难全,但有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人生大体都不会太坏。”
年华虚度,转眼已是又一年仲夏。程曦在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始终在坐冷板凳,守着一位同样不受重视的黑人舞伴,日复一日,与数十日挤在一个练功房里,共用一间更衣间和梳妆室。
眼看着许多与她一起练舞的女孩不停上位,程曦始终沉静如水。
朱利安有一日对她道,“我们被这里遗弃了。”
程曦不信,她觉得只是时机未到。半年多不曾上台演出,她心中藏匿着一团火,每日勤勉练功。她在潜心等待着最适合自己的那个角色。
周六下午练完功,她意外被埃米叫到办公室。
埃米只穿一件再简单没有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标准的美国人打扮。看到程曦敲门走进来,他闲闲笑着,“舞团的生活可适应。”
程曦避重就轻,“挺好。”
埃米挑眉,“打算一辈子守着一个黑人舞伴跳到退役?”
程曦看着他,“或许你找朱利安的时候,也会问他说:打算一辈子守着一个支那女跳到终老?”
埃米一怔,随即朗声大笑。他站起身走到程曦面前,目光直接地简直令人觉得无礼,直直盯着她的一双眼,“你知道你缺了什么吗?”
“你很美,”埃米走得离她越来越近,一双蓝眼睛几乎粘在她脸上,“却无法令观众觉得风情万千。你要记得,这里是美国。情绪被过分的收敛,会令旁人看了,觉得无趣。”
他轻轻勾起程曦下巴,逼着她正视自己,“你有没有试过,什么叫蚀骨快乐?”
在程曦还未来得及反应的一瞬间,埃米竟低头吻上她的双唇。程曦吓一跳,头猛地一晃,重重撞在埃米眼睛上。
他当场抱着头呼痛出声,程曦趁机开门逃走。一路狂奔跑出舞团,她站在门口,依旧觉得惊魂未定。
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她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双唇。这世上从无公平一说。就算同样被忽略轻视,但至少朱利安不必担心会被上司非礼。
心情差到极致,她决定去好好吃上一顿大餐。
挑了舞团附近的一间地中海餐厅。点完餐,她坐在窗边,望着纽约的黄昏街景。
竟意外看到乔默笙熟悉背影。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真的是他。
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她匆匆跑出餐厅追上去。人潮熙攘的纽约街头,她被行人不断截阻,却倔强不愿放弃,追着那熟悉背影跑了好久。
眼看着他快要拐角过马路,程曦站在路口,忽然开口大声唤他,“乔默笙!”
她不停大声唤着他的名字,可是那背影已经越走越远,她怎么追,却还是追不上。
程曦忽觉有些无力地站在街口,这才察觉自己的右脚格外的疼痛难当,再也跑不动了。
手撑着墙站稳,她慢慢朝着不远处的长椅挪去。
坐下来脱去脚上的一双帆布鞋,程曦这才发现自己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