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拉车
三、马路曲
两人上路了孙友忠在中间掌住车把,武兴宇在旁边像纤夫一样拉偏套,拉得很卖气力孙友忠说,平路时,你可以少出点气力,缓缓劲,留着在上坡时多使点劲下坡时,你可以不管,我把车放到坡下等你
板板车走在马路的边上,“哗”一辆汽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灰尘铺天盖地般腾起,把他们笼罩在尘土中孙友忠已经习惯,没有一点惊讶,车正在上一个小缓坡,孙友忠正拼着气力向前武兴宇从肩上绷直的绳套感到重量,也不敢松劲,到了坡顶后的平路感到肩上的绳套松劲了,才喘了一口气说:
“这是名副其实的尘土飞扬,要是……”
一辆呼啸而过的大货车让武兴宇闭上了嘴,急驰的车轮把路上水洼的水全溅在了他们身上武兴宇看着孙友忠满身满脸的泥水点点,低头看自己身上也如此,嘟囔了一句:这算咋回事嘛
孙友忠没有管他,冲着远去的车,破着嗓门就骂开了:“跟老子奔丧去啊我****先人板板”他回头对满脸惊愕的武兴宇说,“不关事,这马路上免不了要赶上吃灰这事这帮****的车夫,一点公德都没得前面就是一个修车铺,我们到那里歇一口气”
武兴宇惊愕的不是身上被溅的一身泥点,而是听到孙友忠骂人骂得这样酣畅淋漓在学校时,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有哪个骂人这样流畅他刚才都有一点不好意思,但看孙友忠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有难为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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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两边的行道树,全是一棵一棵粗大的杨柳树一米以下的树干用石灰刷得雪白,放眼一望,像是在公路两侧修的两道白色的矮墙
路边的修车铺就是靠着一棵大杨柳树搭起来的就是一个很简易的棚子,没有椅子、凳子,有两块长木板用砖头垫起供人坐的,连电灯都没有一盏,倒有一个自来水笼头地上都是一些钳子、板手、车胎等东西,一看就是专门修理板板车的
孙友忠从车筐里掏出一块毛巾,递给武兴宇说:
“里面有水笼头,去擦一把脸,安逸点”
武兴宇看了一眼那都是灰尘的毛巾,略一犹豫,就洗脸去了
孙友忠往木板上一坐,递一根烟给车铺的师傅师傅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他没有道谢,伸手接过烟就往耳朵上一夹说:“刚抽过”却立即掏出打火机给孙友忠点上烟孙友忠把身子往后面的板墙上一靠,把脚往前一伸,很舒服地吐出一口烟
武兴宇一边擦脸一边问他:“我看你很随便,跟修车的师傅很熟?”
“天天从这里经过,有时歇歇,擦把脸,喝口水,慢慢就混熟了老头姓张,都叫他张老头原来也是搬运社拉车的,现在拉不动了,就来守这个摊子,算是单位的一种照顾有时装的货,松了,需要重捆绑一下,要是找不到帮手,就可以拉到这里时,停下来,让张老头搭把手按说他是单位上设的点,不为我们这些跑单帮的服务,混熟了就无所谓”孙友忠回答
老张头端起一个黝的茶缸,看了一眼武兴宇,问孙友忠:
“来的?”
“对同学”
张老头客气地把茶缸递给武兴宇说:“来,年轻人,喝口水”
武兴宇瞟了一眼那黝黝的茶缸,摇摇头孙友忠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有点不高兴,觉得武兴宇过于矫情,不顾及老张的面子不过他也不好把话说出口
老张头没再客气,坐下来,自己喝上了,一边喝一边说:
“嘿,赶上这个天气,不死也得脱层皮”老张头说完,探头往外看看天,“俗话说,天上瓦片云,地上晒死人”
天上挂着明晃晃的太阳,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一边天上云层排列得层层叠叠,真像房上的排排瓦片孙友忠随意地朝天上看了一眼,点点头,心想对自己来说,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他看了一看坐在门口的武兴宇,在心里说:够他受的别看武兴宇现在劲头足,要不了多久,就得打退堂鼓李轼在同学中人缘好,他不好驳李轼的面子,但他料定武兴宇干不长他并不讨厌武兴宇,但多少有些觉得这小子有点公子哥儿的味道,要不是上山下乡运动,这小子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晓得拉板板车是咋回事,不会来拉板板车
武兴宇坐在修车铺门前,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这路上过往的板板车少说得有百十来辆,就没有看见断过汽车也是不间断地飞驰而过,扬起的灰尘就没有断过,拉板板车的人都笼罩在尘土中武兴宇原来从没有感到过汽车有这样讨厌:
“汽车天天都这样多?喇叭声也太刺耳”
“城里车少,尤其是货车少,城里的街道有人打扫这郊区的马路上都是跑运输的汽车,马路也没人打扫,灰尘自然多你是厌烦车夫,其实车夫也很厌烦这帮拉车的和行人,所以他们就拼命按喇叭”
“为啥?拉车的也扬不起灰尘,溅不起泥水呀”武兴宇问,他没有搞明白
“车夫嫌拉车的挡道”
“我们不是都靠边走的吗?”武兴宇仍感到不明白
“路窄,汽车遇到拉车的就得减尤其是双向错车时,车夫嫌拉车的碍事,他必须慢慢通过”
孙友忠拉了一二年车,天天在马路上奔走,对一些汽车夫的劣行很有体会那时的司机是老百姓眼中四大吃香职业之首,这4个职业是握方向盘的司机、挂听诊器的医生、提称杆子的售物员、捏刀把子的卖肉师傅所以不少司机心中的优越感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