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当空,冬雪消融,八峰拱卫中的中宫落云峰上,一股股细流潺潺而下,汇入山脚那条云溪之中,流向远方。
瑞雪滋润下,山上本就不受风雪侵扰的花花草草愈发娇艳,一团团一簇簇,在白花花的阳光下争奇斗艳,竞相绽放。
不见亭台楼阁,也没有石径小路,由下往上,尽是姹紫嫣红的各类花朵儿,开满山野。纵是当年九天宫遭逢祸乱,道统崩塌,这里仍旧是一方净土。
一尾橙色小蛇在花丛中窜来窜去,许是太久没身处这灵气浓郁之地,显得极为兴奋。
身后尾随着那一袭青衫的少年郎,看着这尾生死与共的灵宠,却并未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笑意。他轻抬头,望着眼前这座高耸山峰,神色复杂地从怀中掏出了一角白色绸布。
一角白袍,被他郑重其事地贴身携带,但自今日起,就要永远留在此处了。
“师叔…”邵伦低声呢喃,却早湿了眼眶。故地重游,当年一幕幕往事浮现脑海中,才知早已在不经意间欠下了那么多,才知原来九天宫,不止师姐一个人对他好。
迈过那条当初只能他一人经过的云溪水,回想着与那一袭白袍的女子第二次相遇之时,自己因为偷偷跨越云溪心虚而色厉内荏地恐吓她,所用竟还是她中宫落云峰的名头。本应觉得啼笑皆非,但随着西疆殇殁后,留给邵伦的记忆,都显得那般愧欠又悲怆。
他深吸口气,举目望去,但见身周百花烂漫,头顶日光温和,可这天却又是为谁而春?
上得山腰,邵伦面色一整,从那只金光灿灿的芥子袋中祭出金蛟剪与八卦鸳鸯钺,悬浮身边以防不测,继而散开神识,监查周遭两百丈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如今九天宫覆灭多时,修仙路上的大小流匪啸聚云涛,占山为王,艮宫天虞山虽被他收复,但那些流寇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小野修。
而不同于其它八峰,落云峰作为九天宫中宫所在,山中灵气自是最为浓郁,占据这座山峰的,自然也就是流匪中最强大的一批。
只见邵伦他旋即又不自觉间祭出了九龙神火罩悬浮头顶上空,手指缝中还夹紧有一张泛黄古符,显然,他也知道此行定不会如天虞山上那般轻松。
但他仍是孤身一人,拒绝了邓子豪白春月等人的陪同。
攥紧了手中那一角白袍,青衫少年神色坚定,于漫山花海中步步登高。
此时日至中天,已是正午时分,阳光一时显得有些刺眼,在花卉之上雾滴水珠反射下,构架出一道道七彩虹光,绚烂夺目。第一次真正踏上落云峰的邵伦却并没有观风赏景的闲情逸致,面上反倒浮现一抹突如其来的警惕。
只因正前方,百多丈外,那尾橙色小蛇倏然盘在花茎之上,直起了身子,嘶嘶吐着信子,如临大敌。
邵伦踏前一步,直接迈开大胤舞皇九步姿,刹那间奔行到前方,正待观察,先就听得一声蛙鸣,声音太大,在本就显得宁静的山腰处炸响开来,令得慌忙奔前的邵伦吓得一怔,指缝间那张泛黄古符一时夹得愈发紧了。
“奈奈的,小子?!你怎么还没死?”
仙气十足的九天宫中宫落云峰,一道粗鄙不堪的喝骂声传荡开来。
邵伦习惯性眯缝起双眼,举目向上,但见一只浑身乌漆墨黑显得异常丑陋的巨大蛤蟆人立而起,站在山上,前肢握紧一杆钢叉,老大一双眼睛瞪得鼓鼓的。
所用楚地人语,气机流露,无疑是洞天境大圆满的修为。
蛇与蛤蟆,天敌也。
邵伦长出口气,伸手就拎起那尾橙色小蛇,将其缠在腕间,随即哈哈大笑。
山巅上,一团灰黑雾气飘飘然而来,遁行速度不快,一路唧唧叫嚷,显得兴奋异常。
邵伦长身而立,敞开怀抱,让那朵在自己最初遭逢九天宫围杀之时遇上的云朵撞进怀中,双手抚摸着它柔软的躯体,之前的悲怆已悄然驱散了些许。
占山为王的巨大蛤蟆许是仍旧忌惮那尾被邵伦收进袖中的橙色小蛇,杵在山上也不动弹,嚷嚷道:“小子,大爷我为了寻你,一路跋山涉水,千辛万苦从楚地找到这儿来,你也不意思意思?”
邵伦摇头而笑,抱住那朵乌云登上山去,也不多说,直接伸手入腰间芥子袋,手腕翻转,一枚血光径自砸向巨大蛤蟆。
自称为神蟾的大蛤蟆下意识接住,低眼一瞧,惊疑道:“这是?”
邵伦笑意温和,立在落云峰巅举目眺望其它山峰,轻声道:“西疆佛门的血菩提,我观你气机流露已是洞天大圆满无疑,吃了它,定能助你一举踏入玄牝境。”
“这么厉害?”巨大蛤蟆一惊,但见邵伦面容认真,先就信了七分,“那我赶明儿就去冲关!”
接着,这一人一妖互相询问了一番这段时间各自所经历的事,那巨大蛤蟆突然就嘿嘿笑道:“瞧你小子一百道窍,居然就在这么短时间修至洞天了,难不成大爷以前看走了眼,你还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真武?”
邵伦白它一眼,无奈道:“且不说其它,真武大神虽是天生道窍,却也没破一窍而生百窍,再则他可是由悟道者迈入神坛,效法古人,也得条件一致才行吧?”
巨大蛤蟆斜眼瞥他一下,悠悠道:“悟法悟道两条路,寻常修士一生只能选其一而走,但你不一样呀,你小子现在有一百道窍,即便一窍悟法,一窍悟道,也还剩九十八。”
邵伦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