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静缘就同主持说,要带着水笙一同去京中。
这件事几乎在寺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些年不是没有尽力去讨好静缘的人,有的是暗藏心机,也有的纯粹是仰慕。她不是没想过在这群人中挑上一个作为自己的传人。可就是在十来个弟子中,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个自称曲昭的姑娘。
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于是打算带着自己三个弟子,连同水笙一起入京。三个弟子还不知道究竟选了谁,可水笙却是早早地定了下来。
似乎这就意味着,水笙在静缘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纵然水笙和静缘师太的关系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样好,但是静缘师太慧眼识珠的事情却是被主持狠狠地夸了一把。
那日晨会,一脸祥和的主持缓缓道:“诸位都知道,静缘师太许久没上京城了。但是近日她和我说,打算带一些弟子去京城。也就是去本寺的嫡宗。前些时候,静缘收了一个名为曲昭的居士,虽说是带发修行,但是悟性颇深。此次同往京城的弟子中,也有这位居士。静缘师太这样做很好,不拘一格,只要是与佛有缘,皆可入道。”
水笙琢磨着大概是主持也想静缘带上别人的弟子一同入京,于是故意在晨会上大肆说明。
然而水笙的宁静生活也被打破了。一些弟子借着送花送茶的机会,想要看看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曲昭居士,您可认识师太?”
水笙摇摇头,“此前并不认识,只是我一心向佛,好在静缘师太怜惜,不嫌弃我偏执。”
大家也听说了她是跪在门口三天三夜才进了门的。
不过说起来,也没人想过她会是静缘师太的女儿之类的。大抵是纵然静缘师太生得端庄,也比不得眼前这姑娘半分。如她们所想,这样的姑娘不好好嫁人,定然就是要亲入佛门才是。
红颜祸水,终将化作红颜枯骨。
水笙似乎能感到那些小尼姑的羡慕。似乎就像是当年她看着风华正茂的陈小姐。而姑娘家争着来和她说话,这也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纵然口中说的是清心寡欲,她们问的多是外面的生活。
例如这青墙外,年轻的大家闺秀爱穿怎样的衣裳,喜欢戴怎样的首饰。
不排除她们是为了试探水笙的来历,但是水笙却从中看到了一丝渴望。
这大概缘于很多小姑娘还不懂事就进了寺里面,纵然比同龄人更加早熟自律,却对美好的事物莫名存在一种向往和期待。
没见过海之前,人们觉得江河就是最广阔的。
然而水笙却在这一片红颜黑发中,看到了姜设。
他稳坐在台上,犹如老僧入定。
“先生。”水笙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不必多礼,”姜设道,“我来是同你说,百里差不多恢复了,我安排他们一家去了合阳府参加乡试。如果过了,就等着会试。”
水笙想了想,道:“参加会试还是勉强了些。”
姜设也点点头,“不过是个好机会,要是把握住,说不准能成为新帝手上第一批人。”
水笙眉眼一转,就明白了姜设这句话。
“今上虽然好道,但是同别人不同,也十分信佛。宫中如今风头最盛的就是淮安法师。我想,女眷中势必也将十分看重佛门子弟。你从这里出来,贵妇中徘徊,千万要好自为之。”
水笙连忙应了下来。
“你就不问问嘉禾有没有问过你?”
水笙微微一笑,“我想大概他一定是想问个明白的。只是先生不一定愿意见他。”
姜设叹了口气,“我倒是见了,却只问了他一句话。若是找到你,再遇上这种事情,又该如何?”
水笙斜眼看着他,不是十分相信。
“我也同他说了,”姜设微微一笑,“他若是不能进殿试,就莫怪我。不过我想,他这辈子大概怪定我了。”
“先生倒是替他着想。”水笙心中微暖,“只望他有个好前程。”
姜设摇摇头,“纵然此时你觉得他们家好,等他考了状元,还能如此么?!人都是有自己的私心的。真的当了官,就会嫌弃你身份不够,位置不高,甚至嫌弃你没有家室,逼你为妾。更有甚者,致你于死地。若是你说他们家不会这么做,讲究什么礼义仁智信,我倒是觉得,他这辈子都可能没出息。”
水笙闻言,心中泛酸。
这些她不是没想到,只是一直不肯去想。
她只觉得嘉禾合该是如玉树一般。所以她遮上双眼,不计较这些年为家的付出,只因为他们对她有恩。
但她更害怕的是,因为这些恩情,让她舍不得离开。终于有一天,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相看两生厌。
何处合成愁,仕女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
她知道姜设说的不错。像嘉禾这样的寒门学子,有才华的犹如过江之鲫,然而只有那么少许的人,是靠踩在别人的背上,紧紧挨着靠山来过活。更多的人会被官场湮没。也许他们曾设想当一方父母官,也许他们设想要做巡抚为民除害。然而故事的最后,他们都不明不白地和乡绅们勾结在一起,试图筹集金钱和宝物,换取上级的青睐。
她想起一个故事。
在苍野之北有一只恶龙,坐拥豪华的宅院,无数的金银财宝,还每年要求苍野的人民给它敬献处/女。
后来有个青年看不过眼,决心为民除害,于是带着刀悄悄潜入,伺机杀死了恶龙。
然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