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振凯倒是显得非常镇定,此刻正老神在在地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举着报纸在看,仿佛丝毫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正在觊觎他的生命,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已经陷入了危险。对于这种心态,其实谷奕是比较讨厌的,这种人,用一句俗语解释,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不担心自己的生命,旁人却比他还担心。谷奕不想让他死,因为一旦他死了,谷奕就会再度向那个深渊被动推移几米,她坚决不希望他死,他的生命关系到自己能否有时间找回她的爱人和朋友。宗未凰也不希望他死,因为除却宗未凰自己强烈的私人执念以外,这次保卫任务也是不容闪失的,否则她在警队中的声望就会严重受到影响。她自己不在乎什么声望,但是她的顶头上司却非常在乎,甚至比他自己的声望还要在乎。
在一个人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他的态度,往往会决定他的命运。焦急恐惧的人容易出差错,一点都不焦急恐惧的人容易掉链子,反而会害了身边人。只有冷静自持,保证一定的紧张感的人才最有可能保住性命。其实面对死亡一点都不焦急恐惧,这种例子实在太少了,而一旦这样的例子出现,就会让身边想要保护他的人非常头疼。因为他本人似乎一点也不想获救,这就使得身边人使不上劲儿,总觉得是多此一举。
谷奕有些不理解,既然这个卢振凯一点也不恐惧自己的死亡,甚至决定以死谢罪,又为何会配合这一次行动,他显得如此镇定自若,是真的还是装的?这个时候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似乎是没有什么意义的,那么他就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那又何必答应警方的这次保护行动,她实在不理解。
卢振凯对这个问题给出了回答:
“这位小姐,你是谷奕谷特工吧,久闻大名,今日才得以见到。我是从朱明鸿和安明石那里得知你的,也知道你现在正在与那个人作斗争。说实话,我对当年的那件事内疚了一辈子,现在我老了,又得了病,没多少日子好活,她若是想要我的命,我给就是了,权当是赎罪了。虽然是我一厢情愿的赎罪,至少也能让我死了,到了下面,能少受一点折磨。不过,我最后的任性,是希望能在临死前再和她见一面,亲口说一句对不起。我知道我老老实实坐在家里等着她来取我性命,第一,警察不会答应,第二她也不会出现。我只是希望配合警方的这一次行动,能让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好让我最后说一句对不起。其实我心里清楚,她不会出现的,但是这是我人生最后的愿望,权当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的努力,成与不成都不重要,至少我自己最后能原谅我自己。”
“你说的人,是王宥琪?”
“是啊,就是她。”他怅然道。
“你当年受到罗恒的命令,要帮她打胎,但是她不是逃走了吗?你其实并没有伤害到她,又为何会如此内疚?”谷奕奇怪地问道。
“是我放走了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一定会要我的命。”
“什么?”谷奕更加不解道:“为什么?”
卢振凯放下报纸,眼神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缓了口气说道:“我,当年血气方刚,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当时她怀孕四个多月,已经出身,整个人变得非常有女人味,长得又非常美丽动人,实在是吸引人,而我当年已经结了婚,却没有把持住。那天她来找我,跟我说,要我弄掉她的孩子,她觉得她怀了一个恶魔,一个可怕的东西在她的肚子里。”
听到这里的谷奕皱眉插嘴道:“这么说,她居然是自愿打掉孩子的?” | ..
“是的,她非常厌恶肚子里的孩子,说那是一个孽种,但是她自己不敢轻举妄动,她知道打胎有危险,她不想死,但也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
“那她为何会逃走?留下来打胎不就结了?”
“她不能按照安排好的时间打胎,她必须尽早打掉孩子,然后逃离罗恒的掌控。所以她来找我,希望我秘密为她提早打胎,然后放她逃走。我当时色迷心窍,骗她说,只要她跟别的男人再一次行房,就能把孩子打掉。她当时真的非常单纯,居然真的相信了这话。然后,她把自己的身子给了我。但是后来,她发现我是在骗她,然后彻底绝望了,想要自杀。是我阻止了她,跟她说,你带着孩子逃走吧,逃得远远的。然后,我帮助她逃出了医院。”
谷奕紧紧抿着双唇,看着内疚无匹的卢振凯,此刻内心五味杂陈。
若问卢振凯可不可恶,那自然是可恶,甚至有些变态,但他还罪不至死,至少他还保留了一些最基本的人性,救下了要自杀的王宥琪,然后放走了她。而王宥琪呢,这个命运异常悲惨的少女,在被自己继父残忍强占以致怀孕之后,又被另外的男人欺骗,占了便宜。绝望之下那种心境的转变,是难以想象的。谷奕知道,王宥琪与上帝疯子脱不开干系,而上帝疯子之所以会那么的偏执和疯狂,或许就是因为王宥琪那段悲惨黑暗的历史。
然而命运就像是一个圈一般,从哪里起头,就从哪里结束。当初的某个选择或是举动,可能带给一个人许多年后的人生一场巨变。比如当初放走王宥琪的卢振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