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静静地看着他,他的面色仍然没有变化,最初的热与冷在他眸中轮换交替,目光忽明忽暗,天空也随之忽阴忽晴。 他修长的指尖仍浮在空气中,世界却似与他没有了相干一般,那嘴角淡漠的笑容,似幽冷的冰寒。
“止然,你……”苏幕遮看着他,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能深刻地感受到他此时的孤独,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展平他蹙紧的眉宇。
他抬头看着她,眼眸平静无波,“幕遮,我是要去见一下的。”
她抿了抿唇,点了头。
他向她伸出手去,将她娇小的掌心重叠在掌内,唇角依旧淡淡,“与我一同去吧。”
她心里本是不愿,却在他那如一泓清泉的目光中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晚风拂过江面,亦拂过她的发丝,霓虹灯闪烁出冰凉的温度,又散发出灼热夺目的光线。他依旧握着她的手,她却感到他的手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凉,苍穹变幻着弧度,抛出一层瑰丽的晚霞,所有的一切便也不清晰了。
车缓缓停了下来,她仰头去看,玛丽医院这四个大字直直映入了眼帘。
慕止然打开车门,脚步依旧缓而不急,只是眸中的光彩愈发黯淡,连带着整个人都恢复了疏离。
蓝铃月跟在两个人的身后,目光盘旋,忽而扬了扬唇角,虽弧度不大,可却透着一抹得意。
“就是这里了。” 蓝铃月停下脚步,皓腕轻扬,为慕止然指了过去,慕止然微微点头,似是向她道谢,推门入了屋内。
苏幕遮犹豫了半晌,终究没有踏入,而是在门外等待着。
“苏三小姐怎么不一起进去?”蓝铃月明知故问地看着她,“以你和表哥的关系,应该不会介意司马小姐才是。”
苏幕遮蹙了蹙眉,转眼看她,唇角也没了笑容,“我的确不介意司马小姐,不进去只是出于礼貌,给他们一个空间。”
“苏三小姐倒是大度。”蓝铃月依旧保持着那抹温婉的笑容,声音也是柔和的,“若是苏三小姐知晓了这两人之前的关系,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大方呢……”
苏幕遮翻了个白眼,那两人的关系她猜也猜得出个大概来,不由道:“我本就是知道的,大不大方是我的选择,不需要蓝小姐操心,我要是你,就管好自己的事情,别一天天跟市井上无聊的妇孺一般,揪着一点儿小道消息就不放了。”
蓝铃月面色微变,可笑容不减,“苏三小姐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强词夺理。”
“也就比蓝小姐你厉害了一点点,可蓝小姐说闲话的本领我可是比不过的。”她懒得再和蓝铃月多言,只是挑了一处椅子坐下来,低垂目光,瞧着大理石地板,思绪却已飘到了千里之外。
蓝铃月正欲说什么,只见房门被轻轻推开,苏幕遮也回了神,朝屋内看了去。
司马识焉恰到好处地阻挡了她的视线,轻轻地拉上门来,目光也不偏不倚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微微一怔,今日的司马识焉倒是十分反常。他的面上不再有那高高在上的笑容,眼眸中的亮光也黯淡了几分,如墨的发丝未经整理,懒洋洋地搭在额前,仿佛遮住了视线一般,手中不再持一柄羽扇,那修长的手指无力地搭在棕色门边,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你……”她抿了抿甜橙色的唇,静静地看着他。
他苦涩一笑,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蓝铃月,只是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去,“怎么不进去?容月也有一些话想与你说。”
“我……就算了吧。”她低垂羽睫,轻覆眼眶,“我与司马小姐有过两面之缘,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想说什么与止然说便好了。”
司马识焉默了默,看她的眼神又添了一丝光晕,“容月自小身体不好,最近更是频繁生病,再加上长期忧思,所以成了疾。今日这病魔算是抗过去了,但不知往后还能拖上多少时日。”
“你也太悲观了,如今医疗条件这么好,司马小姐年纪又轻,只要好好治疗,应当是没问题的。”她对上他的视线,声音愈发轻盈。
他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容月这病是心里的,从小到大就没人能清楚她在想些什么,后来碰到了慕兄,她这脸上才有了笑容。这几日她又认识了你,对你的印象也是极好的,你进去陪她说会儿话吧。”
司马识焉面上的表情可以用诚恳来形容,她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地与她讲话,心里自然明白了司马容月在他心中的分量,便就点了点头,推门进了房间。
一瞬间,那刺眼的光线将她得有些难受。
待到适应下来,她才仔细地看了过去。司马容月软软地倚靠在白色枕头上,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肩头,两双眼睛似喜非喜,似伤非伤,只是淡淡地看着窗外,不曾说话,也不曾微笑。
慕止然坐在司马容月的身边,半阖眼睑,光线映照下,他温润如玉的面孔竟拢了一层雾般的朦胧,看不真切。
她轻轻地叩上了门,两人却如梦初醒般怔了怔,朝她看了过来。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也觉得自己破坏了一幅美好的画面,只想低头溜出去,但又想到了司马识焉的眼神,便硬着头皮打了招呼,“司马小姐,好久不见。”
司马容月的脸上却有了笑意,轻轻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慕止然,这才道:“苏三小姐,快请坐吧。”
她找了个凳子坐下,余光瞥在慕止然身上,发现慕止然又垂着眼帘,再也不曾抬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