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杨琼怔怔地坐着,口中喃喃重复着那两个字,俄而,他漆黑的眸子里变得一派森然的死寂,机械般地摇着头道:“不……”他一点一点地将手指从沈碧秋的指缝间抽离,咬着牙,低低道,“天底下……哪会有男人怀孕生子的事……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突然间,杨琼一把甩开了沈碧秋覆在他小腹上的手,双目圆睁,厉声道,“滚!你滚!”他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欲从床榻上翻身而下,沈碧秋却半跪着死死抱住他的腰肢,此刻的他生怕再刺激杨琼,唯有苦苦哀求道:“子修,子修,你静一静……”
听得房内有异动,站在门外的江有余闻声进来,见状急忙上前与沈碧秋一道将杨琼重新按倒在床榻上,口中亦道:“请殿下保重贵体,切莫激动。”
杨琼挣扎不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突然间,小腹传来一阵痉挛般的疼痛,他呻/吟出声,佝偻起身体,瑟缩着抖成一团,目光却直直地看着沈碧秋,哑声道:“阿秋,你为何要骗我?你……你为何要骗我?”他痛苦地蜷缩于榻上的一角,口中只是不断重复,“阿秋,阿秋,你竟骗得我好苦……”
沈碧秋双膝跪地,神色肃然道:“子修,我从未曾骗过你。”他低声道,“难道今时今日,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吗?”
杨琼抬起头,张大了嘴,仿佛想嘶声喊叫,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极为渗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喃喃道:“我从来只相信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字字当真……”他狠狠捶打着床榻,嘶声道,“可是……我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你教我如何再面对你?你教我如何信你!!”他挥了挥手,背过身去,“走罢!你走罢!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沈碧秋依旧直直地跪在榻前,望着杨琼的背影道,声音涩然道:“想不到殿下竟然如此厌弃我。”他缓缓朝杨琼稽首再拜,又道,“既然殿下已经不再相信我,我既不能为殿下而生,便只能为殿下而死了。”说罢,竟从腰间缓缓抽出佩剑。江有余一脸愕然,正要上前阻止,却被沈碧秋凌厉的余光一扫,登时明白了三分,便依旧拱手侍立于旁。
杨琼听到背后的动静,心中一凛,脱口便道:“你是何意?”他忍着腹中剧痛转过身来,却见沈碧秋手持利刃,竟要向自己的心口刺去。杨琼骇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全然顾不得身上的痛楚,从榻上扑了下来,抓住沈碧秋的手腕厉声道:“住手!你疯了吗?”
沈碧秋眸光一暗,脸上却浮现出惨笑:“子修,既然见弃于你,倒不如以死谢罪,也好过活着受你的猜忌。”言毕,手中用劲,狠狠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此时的杨琼毫无内力,又身怀六甲,哪里有半分力气,然而眼见着剑尖要触到沈碧秋的心口,他的胸前亦随之一阵抽痛,宛如刀绞,一霎时,乍闻自己有孕的惊愕、愤怒、惶恐、伤心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眼里心里只剩下了沈碧秋一人而已。杨琼见自己拉不住他,便咬牙将自己向沈碧秋的怀中送去,竟是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下沈碧秋的自残。
沈碧秋本是想使个苦肉之计,岂知杨琼竟然舍身相救,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的手一滞,不虞竟划开了杨琼的右肩,只听得“当啷”脆响,佩剑应声落地。沈碧秋将杨琼抱在怀中,失声道:“子修!我竟伤了你!我真是该死!”他冲身旁站着的江有余喊道,“愣着作甚?快些帮殿下止血!”
杨琼浑浑噩噩地缩在沈碧秋的怀中,皮肉的伤痛,下腹的剧痛,内心的哀痛,全交织在一起,他伸出手抚上沈碧秋的面颊,颤声道:“阿秋……阿秋……你真是我命中的劫数……”
沈碧秋紧紧搂住他,低声道:“子修,你要信我,我绝不曾骗过你。我待你之心,可鉴日月。我亦不知道你为何会有孕在身,或许……”他盯着杨琼的眼睛,“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让你有了我的骨肉……”
杨琼紧抿着唇,痛苦地摇了摇头:“天意怎会如此戏弄我?”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决不能怀着这个怪胎,沦为世人笑柄。”
沈碧秋沉默了片刻,心思电转,脸上却露出沉痛的表情,低声道:“我叫人去配堕胎之药。我……再不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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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秋面沉似水,快步走在回廊间,江有余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他的身后,待走到穿堂之角,沈碧秋终于停下了步伐,靠着栏杆,凝眉而立,抿唇不语。江有余缓步走了过来,在沈碧秋的身后站定,道:“大公子难道真的要属下去配堕胎之药?”
沈碧秋冷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江有余,低声道:“先生觉得呢?”
江有余笑了笑:“属下知道有味药的气味同红花一般无二,却对孕妇无碍。属下将此药混在保胎药里,类似红花的气味盖过其他的药味,杨琼自然不会有疑。大公子意下如何?”
沈碧秋负手上前了两步,沉吟道:“杨琼如今的反应这般激烈,若逼得太紧,只怕会做出极端之事,倒不如先顺了他的意。”他拍了拍江有余的肩膀,抿唇一笑,“江先生之言甚得我心。果然普天之下,能与我心气相投的,唯有先生。”
江有余拱手道:“大公子谬赞,属下不过是想大公子所想罢了。”他微微沉吟,又道,“然而方才所见,杨琼待大公子亦可谓情深意重。只可惜世间难有两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