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连卫生员趴在相距一班长不足十米远的横坎残缺部位,他边开枪掩护,边嘶声喊道:”一班长,快过来,不要往回跑。”
一班长闻声,抱着那位战友,转头朝卫生员这边疾走而来。
突然间,山坡顶上的敌人掷来的一颗木柄手弹,砸落在横坎左前方约莫三米远的位置,轰然爆炸,气浪冲击波犹如狂风扫叶,卷得沙石土块,残枝烂木夹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碎屑物飘飘洒洒。
卫生员下竟识地收枪缩身埋头,碎屑物纷纷扬扬地落在后背和头顶之上,噼噼叭叭的响成一片。
这时,一截拇指粗尺许长的断树枝飘落在横坎正前方,断枝中段有一根被弹片削尖的枝杈,这根枝杈虽然既细又短,但却坚硬异常,尖利的一端竖直朝上。
一班长由于抱着一个成年男人,负重之下,脚力锐减,腰部四肢不似原先那么灵敏便捷,运动速度自然大打折扣。纵然如此,他还是奇迹般躲过了子弹和弹片地无数次追袭,沿着坑坑洼洼的坡地,病病歪歪地往那道横坎奔去。
将到近前时,他的左脚突地踩中那根尖利的树杈,当下扎穿解放鞋的单薄橡胶底,直接刺进他的脚掌心,随即从脚背透出来。 他顿然只觉前脚板痛得刺心,腿部肌肉猛地痉挛,前脚立时拿桩不稳,身形摇摇欲坠。
他心知大事不妙,条件反射地想用右手里的枪支拄地支住身形,无奈双手抱着人,根本无法腾出来。
他情急智生,想侧身往右面倾倒,随后搂住那位战友一起翻滚到横坎背敌面。殊不料,他这样略略一迟滞,几发子弹乘隙追到,击中了他的背部。
只见他腹背连连爆开数个血洞,血浆迸飞溅射,刚劲的弹道气浪撞得他身子向前扑倒,双臂顿时酸钦无力,脱手松开那位战友。
腾腾的两声沉响,一班长摔了个扑虎儿,俯倒在血泊里,腰腿各部剧烈地搐搦。
那位战友横身骨碌碌地翻滚几下后,端巧滚落进横坎背敌面,躺着一动不动了,显然已经为国捐躯。
卫生员尖叫一声,丢掉手里的56冲锋枪,起身跃出掩体,径直朝一班长扑过去,想要把他拖进掩体里实施救治。
邓建国见势不妙,本想制止卫生员的肓动和愚鲁,但却为时过晚。
就在卫生员将到近前的当儿,突然间两发酷毒的子弹洞穿他的右大腿,他尖声号叫着,仰身往后跌倒,后脑勺抢先砸中大地,双腿朝天高高甩起,又一颗残毒的流弹猛扑而来,击穿了他的左脚板。
一班长停止了搐搦,寂然不动地俯躺在原地,大量鲜血不断从创口里流出,浇灌着南疆的红土地。
邓建国心脏痛如刀绞,悔恨自己当初不该强烈提议军需部门为七连指战员配发普通高腰解放鞋,虽然轻巧极富弹性,便没加钢板,不防刺,结果害得一班长枉送性命,也连累卫生员白白残废一条腿,大是不值当。
八连长急火攻心,愤然地从步话机员手里抢过送话器和耳机,粗声大气地呼叫团指挥部,说部队突然遭到敌军的猛烈反冲击,伤亡惨重,眼看就要拿下的主峰突出部阵地已经丢失,强烈要求团部紧急调用团属火炮支援。
卫生员倒在血泊里痛得直打滚,嘴里叫苦连天,右大腿和左脚板已是鲜血淋淋。他的身躯每一次侧翻,地面上都会留下一大块猩红的血印。
邓建国蜷局在山石背后,两耳里的骤密枪炮声竟然逐渐被卫生员凄苦号叫所吞噬,直听得他肝肠寸断,血气上涌,当即决计不顾一切地抢过去,将卫生员拖回横坎背敌斜面,不能把他丢在原地痛苦挣扎。
邓建国稍微抬高上体,左手搭在山石顶端,提气运力,凝神倾听山坡上方敌军火力的变化。
就在敌军火力减弱的当口,他左手狠力一捺,左膝左脚在地面猛劲一顶一蹬,纵身跃出山石,迅即向前来了个扑虎儿,身子扑倒在地,又是连续几个横向侧滚翻。
啾啾的破空啸声接踵而至,一拨弹雨倾泻在他刚刚滚过的地面,掀起一排排泥柱,像是在刻意地为他那迅捷流畅,一气呵成的战术规避动作喝彩叫绝。
他毫不稍顿在泥柱沙雾中急速翻转身体,左大腿猛可传来火燎般的刺痛,仿若突然间被烧红的钢锥戳了一下。
邓建国惕然心惊,知道左大腿已然负伤,山坡上向自己追击扫射的敌人并非泛泛之辈,对方已经盯死了自己,志切索取自己的性命,得赶快就近寻处掩蔽点查看伤情,如若不然,纵然自己身法精妙,也绝难逃过对方轻机枪地猛烈扫射。
心念电闪,他一股脑地翻转身体,不敢停顿瞬息,但敌人的子弹追着他运动的轨迹,将地面打得宛如滚水沸汤。
他接连翻滚出数米远,一时寻摸不到掩蔽物,又毫无余裕变换战术规避动作,也缺乏邻兵实施火力掩护,他完全暴露在敌火覆盖范围内,情势危如巢卵。
与此同时,冯文山眼看着即将到手的主峰南边突出部阵地被敌军重新夺回,更在仓卒撤退中遭到敌军重火力地疯狂扫射,伤亡惨重,几乎丧失了还手之力,又侧头瞥见邓建国被两点钟方位的一挺ppk轻机枪逼得岌岌可危,当下心急气闷。
只见他眼红脖子粗地窜到重机枪阵地上,向正自操着53重机枪压制敌军追击火力的机枪手厉声吼道:”快给老子滚开,他奶奶的个熊,你平时的功力都到那里去了?尽浪费子弹,副连长都快被敌人给打成蜂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