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被神棍养大的孩子。
神棍叫问东行。我叫他叔。
叔是有大能的人,可他总笑称自己就是个混口饭吃的神棍,没有人那么叫叔,认识他的人都尊敬的称他为问先生。
我叫问天,是个弃儿,三岁那年,被母亲丢弃在了叔家的大门口,我清楚的记得母亲放下我,转身就走时那复杂的眼神,有不舍,有心疼,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这么说听上去可能有些荒诞不经,谁会记得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可这是一个事实,我有一个特殊的能力,从出生就有记忆。
有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可能记得不太清楚了,可但凡可圈可点之事,我全部都记得。
我出生在外婆家,出生就没有父亲,那年母亲十九岁,未婚就生下了我。
外公一再逼迫母亲说出那个男人是谁,甚至为此毒打母亲,拇指粗的鲜树枝子抽在母亲身上,母亲却咬着牙一言不发。
外婆坐在炕沿上抹泪,商量母亲要把我送走,毕竟一个未婚的大姑娘生了个孩子,外头那些嘴巴说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可母亲却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说道:“娘,你这是把俺往死路上逼吗?”
母亲性子倔,听她这么说,外婆就缄默了。
在我出生不久,家里来了个打扮怪异的人,那人着一身长袍,头戴一顶黑色帽子,脚穿一双黑色布靸鞋,进门就说要带我走,说我天生不祥,留在家中,家人多灾……
外公外婆倒是没太在意怪人说的不祥,只是听说他要带我走,很是高兴,眼神热切的齐齐看向我母亲。母亲面无表情的一扭头,抱着我回屋了,自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句话。
头年相安无事,可就在腊月二十九晚上,我做了一个怪梦。
梦中我看到一个着一身黑斗篷的怪人,站在我的床前,斗篷的帽尖很高,下摆很长,直接把那人从头盖到脚。宽大的帽檐盖住了他大半张脸,我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嘴唇和鼻尖,露在外面的皮肤惨白惨白的,与那黑色的斗篷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我哪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啊,本能的哇哇大哭了起来,可平日睡觉很警醒的母亲,今日却睡的很浓,任我怎么哭喊,就是没有反应。
黑衣人带着一股寒意,朝我慢慢的俯下身来。
我大张着的嘴巴就发不出声来了,舌头仿佛打了结,可裆下却是一热,直接吓尿了。
他一寸寸的逼近,黑色的嘴唇都快贴着我的脸了,他身上的那种冷,堪比寒冬腊月里蚀骨的白毛风,我小小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恐怖的想法,它要吃我。
可它却在离我一指的距离停了下来,随即,一个沙哑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跟不跟我走?”
我没看到他的嘴唇动,可这句话却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怎么会跟他走呢,他那么吓人,我才不要跟他走。
“跟不跟我走?”声音又响了一遍。
“不跟。”我心里有个声音,坚定的回答他。
我不到一岁,根本不会说话,可他却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他似乎生气了,猛的站了起来,往后漂移了有两米,那个距离,让我正好看到他是悬空漂浮着的。
接着外公突兀的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那个平日里对我没个好脸的外公,此刻如同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被黑衣人枯瘦如鸡爪的手抓着后衣领,轻而易举的提了起来,那样子就像一只待宰的鸡仔。
我预感到不好!外公有危险!
果然,下一秒黑衣人就干净利索的扭下了外公的头颅,并向丢弃一块破抹布一样,随手丢在了地上。
我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咽喉扼断的声音,人头落地的声音。
接着血涌了出来,喷溅的满屋都是,我清晰的看见那没来得及倒下的身躯,断颈处正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血泡泡……。
恐怖把我吞噬,我以为我就这么被吓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温热的手抚摸在了我的背上,继而有个轻轻的声音说道:“这么冷的天还踢被子。”接着我感觉母亲给我掖了掖被窝,搂过了我冰冷的小身体。
可下一秒她又掀开了被子,无奈的小声说道:“怎么又尿炕了!。”
母亲终于醒了!我也终于缓了过来,我再也忍不住了,像是所有的恐惧都找到了宣泄口,哇哇的大哭起来。
“尿炕还尿的这么理直气壮。”母亲佯怒着在我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悉悉索索的摸索了一阵,拉开了灯。
我心说,妈啊,你别开灯啊,我姥爷死了,头都被人拽下来了,血流的跟不要钱似得,你这么起来看到,不得当场吓死啊!
我说不出来,就死命的蹬腿,哭。
可我没听到母亲的尖叫,只听她疑惑的说道:“咿~屋门怎么开了?怪不得这么冷。”
母亲关好门,抱着我在炕上转圈圈,哄我睡觉。我瞪大眼睛四处看,哪有什么尸首分家的外公,哪有血。
原来是我做了个梦,一个清晰的梦,我长出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天刚放亮的时候,我却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接着是外婆撕心裂肺的哭声。
母亲预感到不好,一咕噜爬了起来,披了件花棉袄就出去了,下一秒我就听见母亲也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爹啊,爹……!”
接着是舅舅的声音:“怎么了?出啥事了?爹~~……”
外公死了!死在了小除夕晚上,死在了猪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