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德累斯顿,月光皎洁清澈,如同凉水一般温温润润地洒在森珀歌剧院后的这条小街上。街边的几个欧式路灯散发着朦胧的灯光,除了偶尔行驶而过的几辆汽车外,几乎再也见不到任何人影。
在见到对方的一瞬间,戚暮下意识地反应是——转身走人。
但是这种幼稚的想法也就是在他的脑子里闪现了一瞬,望着男人一副等待已久的模样,戚暮重重地叹了声气,总算是认了命了。
戚暮微笑着抬手招了招,道:“好久不见,这么巧?”语气自然冷静,仿佛真的只是恰好碰上似的。
望着青年一脸沉着淡定的模样,闵琛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眼底浮现了一丝笑容。他轻轻摇首,声音低沉:“是挺巧的,我刚等了三分钟。”
戚暮:“……”
就三分钟?!意思是……他要是早走四分钟,就碰不上了?
似乎已经猜想到了青年现在在想什么,闵琛薄唇微勾,又补上了一刀:“晚上我也正打算拜访一下法勒和爱托丽夫人,需要顺路一起走吗?”
戚暮:“…………”
清冷的月光从无云的夜空中毫无遮挡地倾洒下来,夜风微凉,将夏夜的炎热也稍稍驱散了几分。
到了这个时候,戚暮也只得彻底地认清现实。他不再装傻、也不再一味地逃避,而是将自己的琴盒双手提在身前,和这个男人一起,后仰了靠在凹凸起伏的砖石墙壁上。
戚暮没有说话,闵琛便也没有开口。他能说的在半个月前便已经说完了。
闵琛从来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仅仅是一句最简单的“我喜欢你”,便已经让这个含蓄内敛的男人耗尽了心思。
而此时此刻,戚暮正微微抬首,仰望着明亮的圆月。
夏夜很少能看到这样皎洁清晰的月亮,因为繁星太多便会遮挡住了月色,而城市的灯光大多时候也会让月光显得黯淡。
这个时候没有人开口,但是气氛却十分静谧美好。微风吹在道路两边小小的景观树中,让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良久,就在闵琛以为这个躲避了自己半个多月的青年真的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道低悦好听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你的那张唱片……我听过了。”那声音中带了些无奈,只听戚暮又道:“我听到了最后。曲子很好听,这是我收藏过的最完美的一张属于‘闵琛’或者说是‘奥斯顿·柏特莱姆’的唱片。”
这样的开头,让闵琛沉思了半晌,最后轻轻地颔首:“嗯。”
洁白如华的月光洒在青年白皙的面庞上,戚暮轻轻地笑了起来,他说:“其实……我也不是个喜欢逃避现实的人,但是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闵琛微微敛下眸子,望着面带笑意的青年,低声问道:“什么?”
戚暮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始认真地回忆起来:“我第一次听到‘闵琛’这个名字的时候,可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应该快有二十年了。那个时候我很惊讶,居然有一个这么年轻的华夏人,以满分获得了肖赛的冠军?”
说到这,戚暮无奈地摇首,又说:“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关注起这个人。第一首听到的曲子是巴赫的《马太受难曲》,后来又听了他的肖邦、贝多芬、舒曼、舒伯特……还有李斯特。”
顿了顿,戚暮忽然抬首看向一旁的男人,好笑地问道:“对了,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一个问题……你很少演奏门德尔松的曲子,这是为什么?”
在这样安静无人的街道上,只有两个人轻声的说这话,气氛十分的和谐融洽。
闵琛垂眸看着身旁的青年,只感觉月亮的光华仿佛都被吸入了对方浅色的眸子里,稍稍怔了怔,他才低笑着问道:“我从莱比锡音乐学院毕业,你知道吗?”
戚暮点头:“嗯,知道。”
“莱比锡是由谁创立的,你也知道吧?”
戚暮立即回答:“门德尔松。”笑了笑,他又补充道:“准确来说,这是德国的第一所音乐学院。”
深黑色的长衣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闵琛微微颔首,说:“当年我刚进莱比锡的时候,被邀请一起参与校庆。校庆基本上是演奏与学院名人有关的曲目,创始人门德尔松先生的曲子更是热潮。但是他们有个传统……”
说到这的时候,闵琛顿了一瞬,接着才又说:“门德尔松是最经典的浪漫主义风格,一旦要演奏他的曲子,必须找到第二个人同奏。当时小提琴系的首席现在似乎在西班牙欧西嘉乐团吧,是个嗯……”为难了半晌,闵琛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是个很喜欢我的音乐的……女生。”
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戚暮仿佛有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而闵琛则仿佛没听到青年调侃的笑声,他一脸正色地回忆道:“我不想与她合奏,因为莱比锡很多钢琴系首席和小提琴系首席都是这样传出……不好的消息的。那时候也不能直接说出原因,我就说:我目前还没有练好门德尔松的曲子,自觉没有表现好的实力。”
戚暮的眼前立即浮现起了那个画面,他无奈地笑道:“你那时候已经可以将李斯特的曲子都表现得非常出色,你这样的理由……对方信了?”
“信了。”认真地肯定了一句,闵琛语气郑重道:“因为是我说的。”
戚暮:“……”
“有技巧不代表有能力演奏,我当时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