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八眼蜘蛛的长螯骤然不见了。它只剩下了四条蚊子似的小细腿,脑门上长出了一头方便面似的金色小卷发,茫然地摇了摇头……
——于是,下一个就是哈利了……
“很好,大家都不错!”卢平见状暗道不好,第一堂课就让学生亲眼见到伏地魔也太超前了,那属于教学事故——他刚要拦过去把博格特吸引过来,却只见一直呆在角落里的赫敏上前迈了一步。
那轻轻的一步,她便成了距离博格特最近的人。
卢平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缩回了脚。
地上摇着方便面头的四脚蜘蛛正努力地把自己支撑着站起来——它马上抬头看到了赫敏,并面对着她。
赫敏不动声色地望向它,依旧抱着手臂,神色淡然。
——会变成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
她方才一直调动精神力冷眼观察,按道理说博格特能在瞬间就变成其他同学们害怕的事物,应当是有极强的读取人思维的能力——就这样而言,它的水平不容小觑,起码也是幻妖之王。
然而,正如独角兽那种彻底为了纯洁和爱而存在的生物一样,这个位面似乎有很多完全不能用她过去经验解释的东西,她甚至有时候能意识到,这个位面的构成并不完全是理性逻辑,有时候有一丝“童话逻辑”……
博格特也仿佛是童话逻辑的产物。
——它虽然瞬间能变成可怕的东西,却毫无伤人之力;虽然能瞬间读取人的思维,却完全不打算控制或攻击他人的心灵……
——从方才到现在,赫敏连它究竟是怎么读取人思维的也没研究出来,只能感受到它那股强烈和至纯的执念:“我要吓唬你们!”
不得不说,令人太好奇了。
赫敏紧紧盯着它。其他人也都屏气凝神,并都在心里暗暗期待:赫敏会怕什么呢?……
这一回的博格特似乎花了很长思索的时间。用了比别人都长的思索,地上的方便面头蜘蛛才缓缓地,似乎有些困难地变出了一个样子……
等变形完毕的那一瞬间,教室里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那是什么?”
“好奇怪……”
“……它不会变错了吧?赫敏好像也没怎么害怕的样子……”
“肯定搞错了吧……”
“你见过吗?是哪个巫师吗?”
“不不不那肯定不是巫师……”
“是个东方人呢……”
“可是他都要死了呀!到底哪里可怕了?”
哈利也微微吃惊。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赫敏可能会发自心底地害怕什么东西……从十一岁那年在对角巷相遇开始,她总是那样敏锐果敢,一往无前,什么都能做到。
连厄里斯魔镜都不能动摇她的心。说起来,这也是一个问题,赫敏有想得到什么吗?不不,这是一个伪命题,她想得到什么马上就能自己发明出来了……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教室中央、变形后的博格特,忽然发觉自己其实从未了解过赫敏。
那里躺着一个人。所有人很迟疑地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
他应该是一个东方人,黑玉似的头发飘逸而充满光泽,五官硬朗如刀削却又精致柔和,仿佛神的杰作,却又气质飘忽,似乎染上了一丝魔的邪气——他唇角勾起的一抹血色更凸显了这一点。
那个人穿着他们都没见过的一身大红衣,繁复华丽却又简洁利落,似乎用天边的流霞织就而成,勾勒起他筋骨结实、体态颀长的身躯……就算以欧洲的审美而言,虽然诡异,但怎么看,那都是一个帅气逼人的男人。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帅气逼人的男人,胸口上被深深地插了一柄剑。
长剑泛着光华,透胸而过。
男人伸出修长的指间,从容抹去唇边鲜血,那一道动作仿佛显得更邪气了——然后,他抬头伸出另一只手,朝赫敏笑了笑。
哈利只觉那一眼,看得灵魂都震颤起来了。
那是何其悲哀、何其决绝,又发自心底解脱似的笑容啊……
一声清越的鸟鸣忽然传了出来,惊得教室内诸人齐齐一愣。
烧鸡忽然从赫敏兜里飞了出来,环绕着她飞了一圈,再落到她肩膀上。哈利站在另外一边,此时看不清赫敏的表情,只觉得太阳西沉,她的侧颜逆着光,仿佛陷入了更深沉而遥远的黑暗之中……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没事。”赫敏喃喃拍了拍轻轻蹭着自己的烧鸡。
烧鸡呜鸣了一声,把头埋在她脖子里。
“只不过,原来,我终究还是没有忘啊……”她这一声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叹息。
许多年许多件被封尘的往事旋风一样涌上来,恍惚间有人带剑观花,恍惚间有人笑语盈盈,恍惚间有人说道友真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恍惚间有人说我以掠夺入道,他日不是天地吞噬了我便是我吞噬了天地,我便是成魔入世,大道却焉能有情?若他日我被天道所杀灭,还请你勿要犹豫,亲自帮我了却这桩因果……
然而,那些遥远的片言片语都只是一瞬。她的昨日记忆早已沦为化生池中的种种碎片,化去了心魔,亦化去了旧梦,助她再次逐大道而去,一去不复返——却再也不能,拼凑不起一段真正完整的前缘来。
她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却终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陷入了长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