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带着小八哥走出去,拐上去马场的路。
原来除了何永婵之外,这烈日当头,还有另一个人兴头正浓,在碧绿的草地上扬鞭驰骋。
那人正是一身红衣如火的沅江长公主。
佟雪走过去的时候,沅江长公主正扯着马缰,俯下身子,与何永婵说话。
待她走近,这二人之间的谈话也已结束,沅江长公主直起腰,端坐马上,抬眼间,便瞧见佟雪的身影。
她朝佟雪扬了扬鞭,扬眉笑道:“阿雪可会骑马?”
佟雪摇了摇头,“尚不能独骑。”
沅江长公主道了声遗憾,兀自踏马往远处奔去。
远远望去,她就像一团移动的火焰,奔放热烈,那玲珑的身姿,举手投足间所展露出的优美曲线,于不经意间便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而何永婵则低垂着头,她身形瘦削,体态修长,仿若一直临水低垂的莲,更似一尊静止的雕像,直到佟雪走近,方将她唤醒。
“何姨?”佟雪走到她跟前,在她抬起头的一刹那,忽然凝眉问道:“姨夫当年暴病而亡,这些年来您心中一直不大好受吧?”
何永婵原就苍白若纸的脸,在听闻这句话后,瞬间褪去所有的血色。
她瞪大眼眸看着佟雪,脸色惨白,宛如烈日下的厉鬼般锁住佟雪的双肩,失声问道:“阿锦为何会突然提起他!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若不是沅江长公主的马前卒忽然提起她那于洞房花烛夜因病暴毙的夫君,何永婵压根记不起那人的长相,甚至连他姓什名谁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然,不管他去世多少年,不管她如今身在何处,做着什么,她都顶着他亡妻的身份。
原本以为这些年来,她已经自我麻痹,渐渐将这一切遗忘。
沅江公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她将所有不堪的过往全数回忆起来。
那些记忆,早已在她心中最阴暗肮脏的角落里扎了根,并成为了她灵魂的一部分,哪怕日后她死去,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那些记忆也会被牛头马面的判官拿出来掂量评判,成为衡量她罪行的依据。
“阿锦,是不是谁与你说了些什么?”何永婵攒着佟雪双肩的手力道不由加重,那充血的双眼,盯着佟雪清澈澄明仿佛未染一丝尘埃的双眸,就像捕猎的老鹰锁定视线范围内四下乱窜的小白兔一般,似乎佟雪只要轻举妄动,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撕得粉碎!
佟雪瞧着何永婵这副模样,佯装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圆润杏眼,声音怯怯地道,“阿雪只是眼见公主要招驸马了,想着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有夫君,何姨定也曾有过一位夫君。只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姨父,去世地太早了。”说到最后,她忍不住低下头,拿手揉了揉眼睛,语气里满是遗憾和哀伤。
那少女清脆却刻意压得低沉的语调,莫名使得何永婵的情绪冷静下来。
是呀,那人已经死了,且已过去那么多年,她还有何好畏惧的呢?
即便沅江长公主身份尊贵又如何?
难不成仅凭三言两语便想定她的罪不成!
何永婵如梦初醒般,松开对佟雪的钳制,就着按住佟雪肩膀的姿势,将她揽进怀里,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阿锦莫哭,你姨父呀,去世好多年了,何姨都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那语气里有解脱,有淡然,亦带着一丝追忆和遗憾,却和那死去的人,无半分干系。
“那何姨为何不再找一个?”佟雪忽然抬起头,眼圈红红地看着何永婵的双眸道。
何永婵愣愣地看着她,目光呆滞了许久,方回过神,自嘲一笑,“一个人多好!何必要再嫁人!”
确实很好么?
佟雪不由想起那日何永婵在提及沅江长公主时,那眸中的落寞与自卑。
若真是一个心如死水之人,她又何必表现得对外貌如此这般在意?
她又为何会在前世以那般卑劣的手段引诱了父亲!
佟雪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前世原本笃定的事情,因着沅江长公主的出现,因着何永婵在提起那位早死的夫君时的种种异常之举,忽然变成团团迷雾,萦绕在她的眼前。
拨开那些迷雾,或许便能使她看清自重生以来,她曾觉得怪异及迷惑的地方。
佟雪在心中已有了一些结论,而要证实它们,尚需时间。
沅江长公主在马场待到日暮时分,方依依不舍策马离去。
临走之前,她热络地拉着佟雪的手,邀请佟雪入宫陪伴她一些时日,自然被威远将军夫人寻个由头婉拒了。
佟雪也坐着马车,随威远将军夫人进了城。
这一遭出城,虽不知沅江长公主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但也不算白跑一趟。
马车行进集市时,佟雪若往常一般,挑开帘子,目光注视着那些狭窄阴暗不为人知的角落,看能否捕捉到一个瘦削而俊秀的身影。
这几个月以来,她几乎将盛京城年纪约莫在六岁之十二岁之间的小乞丐打听了个遍,大多面黄肌瘦,极少有那模样俊俏的,让人惊为天人的,更是至今未曾瞧见。
她亦派采蓝去盛京西区贫民聚集地去打听。
佟雪也曾想过,或许是由于景真和尚的本领太过神秘,以至于人们对他的面貌也添油加醋地进行美化。
然而一个能够起死回生的小和尚,他的身上总该常人所不能及吧?
然而佟雪几经筛选,不曾从那些乞儿亦或贫民区的孩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