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小饭馆开在路边,并排两间屋舍,以竹帘相隔。
何永婵所在的位置,后面正是一道竹帘。
竹帘的另一边,威远将军夫人和佟雪在听了沅江长公主的话后,眉头不禁都是一皱。
二人忍不住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来。
不管何永婵是如何对威远将军夫人解释的,她杀死冯源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而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一点风声传出去,冯大人冯夫人亦从未怀疑过,可见何永婵这事做的隐秘,并未留下多少破绽。
何况,当年何永婵出嫁时,沅江长公主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又长在深宫,不可能知晓这件事。
那么此事,便只能是她后来命人打探出来的,且未必就有一定的针对性,只能说在查探何永婵曾经的经历时,嗅出了那么一点儿蛛丝马迹,继而往下深挖而得知的。
由此可见沅江长公主对何永婵的一切已极为了解。
而这,一定花费了不少功夫。
佟雪不信,堂堂一个公主,会仅仅为了替身边的侍卫求娶何永婵,就不惜耗费人力财力和物力去将何永婵这十几年的过往全都查一遍,然后拿着这件事相要挟,迫使她不得不嫁。
同样威远将军夫人也不信。
再者,沅江长公主这种做法怎么看都不像结亲,反倒像是结仇。
那么现在她忽然改了口风,唯一解释便只能是,明威远将军府里有她的眼线,她已知晓了那个威胁对何永婵不管用,故而胡乱编了个借口好顺利脱身!
佟雪俯身,在威远将军夫人耳边低语数句,威远将军夫人那原本皱着的眉头拧地更紧了。
威远将军府最近一次采买丫头是在五年前,何永婵贴身伺候的那一批丫头到了年纪,要配人,有几个嫁给了铺子里的管事,因而便从外面买了几个小丫头补给上来。
那时沅江长公主年方十三岁,便能想到往威远将军府里安插眼线这等事,且成功将其办成,威远将军夫人怎么都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
一个年方十三的公主,一不争权二不夺利,她这么做究竟是图了什么呢!
而若她的背后其实另有其人......
这人究竟在图谋什么,就值得深思了。
威远将军夫人想到此处又忆及十一年前的那桩旧事,神色不由一凛。
她霍然起身,面色阴沉地拉着佟雪从竹帘后,大步走了出来。
“臣妇见过长公主。”她肃着一张脸,向长公主行了一礼,不等沅江长公主说“平身”,便自顾说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妇长在北地后至京城,这些年来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哪家没出阁的大姑娘,替个男仆求亲的!公主尚未尚驸马,且自幼无人教导,不清楚内情情有可原,臣妇便不怪罪了。臣妇是何娘子的义母,现下替她回了这荒唐的求亲,多谢公主美意!”
威远将军夫人素有泼辣的名声在外,且威远将军现下镇守北地,威远将军夫人面对一个身份尊贵却毫无实权的公主,实在没必要卑躬屈膝将自己任人踩踏的位置。
何况,若沅江长公主背后若果真另有其人,她的态度便只能更加强硬,唯有如此才能让对方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因而这几句话,威远将军夫人说得毫不留情面,连佟雪在一旁听了,都替沅江长公主躁地慌。
得亏沅江长公主出身好,涵养高,闻言只是微微变了脸色,被堵地一句话也说不出,若是寻常的闺阁千金,只怕早捂着帕子呜呜哭出声来了。
威远将军夫人说完话后,就这么拉着佟雪,一副护鸡仔的老母鸡架势,抬头挺胸站在沅江长公主面前,将何永婵遮了个严严实实。
“如此是我唐突了!”沅江长公主笑容难堪地自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今日多有打扰,告退!”
她强撑着公主的气度,端庄典雅地转过身,步履从容地往外走去。
“公主慢走,臣妇尚未用午膳,就不送了。”威远将军夫人在背后声音冷淡地说道。
“死老太婆!臭老太婆!竟敢骂本宫没教养!暗地里讽刺本宫幼时居于冷宫,无人照看的旧事,简直气死本宫了!本宫要将她碎尸万段!碎尸万段!”马车里,沅江长公主一手用力扫掉矮几上的茶壶和杯碟,用粗鄙的言语咒骂着。
沅江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生母位分低,因事触怒先帝,被贬冷宫。她生在冷宫,长在冷宫,若非偶遇今上,被今上垂怜,她又如何得来如今这份荣耀!
沅江长公主一向忌讳别人提及她的出身,今日威远将军夫人几句话,便有暗讽此事的意思,沅江长公主如何能不恼羞成怒!
“本宫绝不容忍被人如此辱骂!咱们且走着瞧!看你能得意到几时!”沅江长公主一脚踹倒面前的矮几,头靠着车壁,那怒气满涨的面容上,嘴角处扯出一缕恶毒的笑意,使得她那张精致的面容看起来,分外扭曲。
“以威远将军夫人的脾气,势必会将此事算到圣上或是其他人头上,继而去皇太后跟前告状。公主还是好生想想,若到时圣上怪罪起来,您该如何脱身。”马车外,牵着马缰稳稳赶着马车的马前卒,面无表情地说道。
“哼!皇兄那么宠我,我自会想法子搪塞过去!”沅江长公主冷哼一声,面上的笑容落了下去。
宠么?
车厢外,马前卒一向缺少表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沅江长公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