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县隶属江苏,旧称淮阴、清江、淮安,因其地势西通淮水,东入东海,南接邗沟、北达通济渠,乃是扼守中原漕运、盐运、河工、邮驿的机杼要地,有着“淮水东南第一州”的盛誉,自古便人文荟萃,豪杰辈出之地。“汉初三杰”之韩信,汉末“建安七子”之陈琳,“苏门四学士”之张耒,无一不是出自山阳。
山阳因其地处黄淮平原、江淮平原,县内并无崇山峻岭,地势平坦,加之境内河湖交错,水网纵横,每每暴雨天气,黄淮水涨,往往黄河水夺淮河水道,两河汇聚一处奔腾而下,最是水灾频繁之地。
此次绵绵暴雨一月有余,多地报了朝廷灾情,可其实灾情最重之地却还是这山阳县。
朱棣带着朱能、丘福、郑和三人在盐河村上了岸,沿着一处堤坝迤逦往西行去,只见脚下水流黄浊,水势湍急,奔腾而下直下东海,下游不远处的村落早被淹没在洪水中,只远远地露出屋顶青瓦,煞是吓人。
朱棣不禁驻足,端详着脚下的堤坝,又看着在暴雨中安然不恙的盐河村,皱眉诧异道:“此处堤坝是谁人所修,竟然如此坚固?若照此沿河修筑,不就免了河患之苦了吗?”
“殿下,此处堤坝名叫高家堰”,丘福自幼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忙上前解说:“高家堰乃是东汉末年的广陵太守陈登所筑,共计30里,再往下一里之地便已没了。此坝依丘陵林密处修筑,顺势曲转而下,极为巧妙,历朝历代都找不到更好的水道,只是多加修缮,沿用至今。”
“那为何到此就停了?为何不多修几十里堤坝?反让这下游百姓遭了灾呢?”朱棣仍旧疑惑。
“嘿嘿”,丘福憨厚一笑:“下官也不懂水道,只是听说历朝历代多有修建的,只是每遇大水,新修的堤坝便像是摆设一样被冲得砂石无存,全然不顶用。因而此后就不再在此修建,免得白费功夫。”
“哦?水一到下游堤坝便挡不住?丘大哥也说得太邪乎了吧?”朱能和郑和都不禁皱眉,不置可否地诧异道。
丘福见他们不信,又见朱棣也正好奇地瞧着自己,忙道:“可不是么?我少年时曾来此游历,听这里的老人们说此地乃是河神住的地方。就算修了堤坝,河神只要在下面拱一拱堤坝便松了,修也是修不稳的。”
“河神?这里有河神?”郑和睁大了眼睛吃惊道。
丘福蹙眉摇了摇头:“嘿嘿,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听说当地府衙便是不敢得罪河神,才故意将下游北边的堤坝拆了的。”
“什么?你是说原先下游是有堤坝的?”朱棣猛地驻足,回首问道。
丘福见朱棣神色肃然,吃了一惊,也是慌了神,结巴道:“是......是的。下......下官少年时来......来此还见过,后......后来再来是便已是拆了的。”
朱棣更加疑惑:“那为何只拆北边的堤坝,让北边的百姓遭灾,却不去拆南边的?难道在南边修堤坝就不会得罪河神了?”
丘福被问得一呆,一时间也寻不出缘由,只讷讷不敢言声。
郑和却忽然指着南边叫道:“殿下,我知道,我知道。”
朱棣、丘福、朱能三人都不禁诧异,围了过来问道:“你知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郑和得意地一笑:“殿下您看,南边的屋子都是砖石砌成的大宅院,北边的屋子都是泥房青瓦,显然是穷人家的屋子。南边住的都是富户,北边住的都是穷户。府衙自然是要拆北边堤坝,淹穷人的房子。否则淹了富户,淹了达官贵人的宅院,说不得,府衙大人怕还担待不起呢。嘻嘻嘻”。
朱棣三人顺着郑和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如其所说,北面都是小门小户,南面却都是深宅大院,当地府衙如此居心也着实可恶。
“娘希匹的贼娘贼,老子去宰了这山阳县的县官,端了他的府衙,看他还敢不敢如此作践人?”,朱能已是气急,握着拳头就要发作。
丘福也是气闷,却一把拉住朱能,伸手悄悄朝朱棣方向指了指。
朱能一愣,抬眼看去,只见朱棣脸色已是铁青,原本就铁灰似的神情越发的冷峻,只是咬牙当先而行,不再说话,忙也不敢放肆,噤了声默默跟了上去。
四人往西行不到半里,便来到凌桥村。凌桥村乃是一处百年村落,沿着淮河多有参天古树,临河砌着许多大石条,乃是村中妇人洗衣淘米用的。
顺着石条方向,透过古树浓密的枝杈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淮河两侧果然并排停着两支船队。顺着船队数去,竟足足有五六十只大船之多。船上都漆着朱红彩漆,高栏雕叉,一排排并列在一起,旌旗蔽日,好不壮观。
再细细看去,只见淮水以北船队中央停着的最大一艘大船上赫然插着一杆锈着金龙的朱红大旗,大旗的一侧写着“秦王”二字,迎风飘荡。与大船并列,泊于淮水以北的一只大船上则绣着“晋王”二字。两支船队并排泊于淮水,将河道堵得严严实实,任谁也是过不去的。
见这两位王爷如此霸道,朱能、丘福二人气早不打一处来,拳头紧握,发出阵阵“咯蹦咯蹦”的骨声来。朱棣却是气极而笑,冷峻地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一边漫步踱了过去一边冷冷地朝朱能、丘福二人道:“你们要作甚?拳头发痒么?”
“殿下,他......他们也忒杀地欺人太甚了,什么鸟秦王、晋王的,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朱能便揍扁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