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黄昏,翊坤宫内热闹非凡。七夕佳节,庆隆帝摆架翊坤宫,眼见淑妃入宫二十年依旧盛宠不衰,后宫不知搅碎了多少方帕子。
当然六宫的冲天怨气丝毫不损翊坤宫内和乐,九公主换好一身宫装,跑到庆隆帝跟前,毫不避讳地拉着他胳膊摇啊摇。
“父皇,宫外那么好玩,每月只出宫一次太少了,要么改五次?”
九公主伸出五只青葱版的手指,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恳求道。一旁伴驾的淑妃看了,伸手打下她爪子:“阿怡越来越没规矩了。”
见九公主撅嘴,庆隆帝忙护住爱女:“淑妃这是干嘛,朕就喜欢阿怡这份活泼。五次太多,就三次,要多带几个侍卫。”
“父皇最好了,女儿给您看样好东西。”
见九公主跑到后面,淑妃叹息:“皇上这么宠她,就不怕其他孩子吃味?”
庆隆帝冷哼一声:“他们忙着在大臣跟前尽孝,哪有闲工夫吃味。这么多孩子,也就厚熙与阿怡,一个整日担心朕吃不好,另一个想法子逗朕开怀。你不知道,前几日厚熙骗广源楼那掌柜的私房菜,还说要尝遍天下美食,挑出好的献给朕,说什么让朕吃得舒服也算尽孝。臭小子,懒倒懒出歪理来了。”
淑妃自然不会拆儿子台,出身史官世家,她自幼读尽帝王家史,看得比谁都明白。不争即是争,庆隆帝又不是傻的,谁对他好谁巴着他身下椅子,他能不清楚?再者端王之位已足够尊贵,何必冒那风险。
“还不是皇上纵着他们。”
想到自己最满意的一双儿女,庆隆帝苍老的脸精神不少:“这俩孩子像你,打小就通透。素娘,朕看你今日怎么年轻许多。”
“当然是女儿的功劳。”
跑到后面的九公主不知何时冒出来,掌心托着一盒粉。拉过庆隆帝手,她往上搽几下:“父皇看,你手上的斑全都不见了。要是在脸上也搽一些,以父皇风姿肯定玉树临风,站外面都能把皇兄都比下去。”
“阿怡又说为兄坏话,下次不带你出去玩。”
端王走进来,弹妹妹一个脑瓜崩,向父皇母妃行礼后,看向父皇那只明显白嫩的手:“上午才拿到,阿怡这会便眼巴巴拿出来献宝。父皇有所不知,今日我带阿怡出去见到一位友人。阿怡一听人家要娶的新娘子漂亮,便眼巴巴凑上去给人做赞者。”
九公主不悦:“哪有眼巴巴,阿嫤也喜欢我。若不喜欢,又怎么会把裸妆粉方子都给我。皇兄刚回来?阿嫤婚事怎样,热不热闹?”
见母妃点头,端王点点妹妹脑袋:“你就只顾热闹,今日可热闹大了,你喜欢的阿嫤在月老庙前,差点被一群叫花子趁乱搅了婚事。”
庆隆帝听说京城躁动,皱眉问道:“厚熙仔细说说。”
朱厚熙当真娓娓道来:“儿子与新郎相识,皆因广源楼东家。广源楼私房菜乃京城一绝,儿子早想尝尝。奈何他一直不肯,直到月前才松口,言道只要儿子给他救命恩人保媒,他便将私房菜倾囊相授。儿子想着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便去了,谁知这一去,才知新郎出身大有玄机。”
这下连九公主都惊讶:“有何玄机,哥你别卖关子。”
“定亲时新郎拿出的家传玉镯,乃是西汉班超出使西域后,月氏国进献。班家乃儿子外家,故儿子对此多有了解。玉镯历经几朝传到我大越,被皇祖父赠予当时的韦相。”
庆隆帝面色变了:“难道这人……是韦相之后?”
九公主从未听过韦相,但看父皇神色激动,她识趣地退到母妃身边。
端王则是点头:“儿子问过陈东家,晏小旗生母的确姓韦,乃凉州一落魄秀才之女。当年韦相获罪,向西流放三千里,算算距离差不多就到凉州。”
庆隆帝面色怔忡:“落魄秀才,果然是他,他的后人竟然成了军户。”
许久,庆隆帝回神:“你方才说有人搅乱婚事,又是何事?”
这次端王长话短说:“说来也简单,晏小旗所娶新妇,与吴家有些龃龉,官兵将贼人捉住后已认出带头的正是吴家下人。新妇家不过小门小户,吴家势大,被触怒了薄施惩戒也算正常。”
端王只字未提镇北侯府,本来他瞧不上楚琏,不过是一没落侯府的纨绔世子罢了。但今日楚琏请来柳夫人不说,还引来官兵解围,而后更是大义灭亲亲自报官。朗朗乾坤、巍巍正义,让他对这位世子印象有所改观。左右父皇只忧心吴家坐大,这会他也没必要殃及池鱼。
听他说完,淑妃却是颇不赞同:“若是官兵没到,真让那些花子得逞,叫新妇日后怎么做人,这招也太阴狠了些。”
端王爽朗一笑:“母妃多虑了,晏小旗武艺过人。我听送亲之人说,这次大捷最终一战,西北军本处于劣势。全靠晏小旗设计将瓦剌人引入野狼谷,而后他如关公在世,单枪匹马斩敌无数,尽搓敌军精锐,方才扭转战局。”
庆隆帝猛然抬头:“你说谁将敌军引入野狼谷?”
“晏小旗啊,当时儿子还感叹,不愧是韦相之后,才智过人,即便从武也能有此建树。”
庆隆帝震怒:“好!好一个西北大捷!底下兵卒浴血奋战,报上来却全成了吴家人功劳。朕就说,为何打了瓦剌人这些年,粮草充足西北军却越发吃力。奋勇杀敌者分不到寸功,如此下去军中谁不心寒,谁又肯卖力。”
“父皇息怒,”端王跪下:“儿子也只是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