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麦不由得想起过往种种,想到自己在姥姥家时受到了宠爱,又想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受到的各种不公平的待遇,不由得怒火中烧。她把手里的菜狠狠的摔在盆里,心里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奶每次骂完大伯和大娘,转回头就来骂她们,她也不知道还要受这苦到什么时候!
周小麦突然又想到,自己要不是姓周的,姓刘就好了。姥姥家那么有钱,姥爷又那么疼她,她在姥姥家过得日子,可比在家里舒心一百倍。
“娘,我想上姥姥家去。”周小麦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小声跟刘氏嘀咕。
刘氏一边动作利落的用铲子把贴饼子从锅里起出来,一边小声道:“去你姥姥家干嘛?”地里的活计全指望着孩子他爹一个人,家里又有不少牲口要喂,婆婆,小姑子都是懒的,灶间里的活从来都不会帮忙伸把手,这家里上上下下都指望着他们一家子操持呢,哪里走得开。
想到这儿,刘氏心里也生出几分怨气来!
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他们二房在操持着,她侍候一家子老小吃吃喝喝,可是连个笑脸都得不到,每天被婆婆指着鼻子骂,就连小姑子也不拿她当人看,这种日子还要过得什么时候?
刘氏越想越气。
周小麦不知刘氏所想,只道:“娘,明天我过生辰呢!在咱家,只怕一个鸡蛋都吃不上,要是在姥姥家,姥姥指定做一桌子好吃的给我。”
听到周小麦提起这个,刘氏的心里突然就是一动。
她生完两个闺女以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因为没有儿子,她在婆家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早先在家里当姑娘时的棱角,现在差不多都被磨平了!可是刘氏不甘心啊!她是镇上的姑娘,能嫁到他们老周家来,是他们家的福气,他们不但不惜福,还敢朝自己吆五喝六的。一点脸面也不给自己留。也幸亏她娘家是有能耐的。不然她还不得被那个老虔婆子踩到泥里去?
她除了没生出儿子来,就没有一点站不住的。
刘氏暗想,早年娘也找擅妇科的大夫给她瞧过。几个千金盛手都说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可是迟迟不怀孕,终究不是个事儿。不如趁这次回家,跟娘通个气?让她给自己找找偏方什么的。吃上几副,说不定就能怀上呢?
生儿子对于刘氏来说。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她下定了决心,手脚更麻利的干起活来,心里却一直想着要怎么说服婆婆,让自己回家一趟。
周家的早饭照旧摆在中堂里。支两张矮桌,大家都坐在半尺高的板凳上。桌上有一盆金黄色带着褐色糊巴的玉米面大饼子,两盆高粮米稀粥。稀得勉强能看到一些米粒子,每张桌子的正中央都放着一只盛大酱的碗。一旁放着一些大葱,黄瓜等洗好的生菜,用来蘸酱吃。还有一只浅底的陶土小泥盆,里头装着几只咸鸭蛋。另外还有两只小碗里,装着金黄的鸡蛋羹。
周小米暗暗撇嘴,心道这鸡蛋羹一定是周翼虎和周秀儿的小灶,至于那些鸭蛋嘛,指定又没有大房的份。许氏对这个家的掌控欲非常强,除了要拿捏几个儿子,把媳妇们紧紧攥在她的手里心以外,这个家里的财产支配也是她最看重的。大到家里田产收益,周大海的工钱,小到家里鸡鸭下的蛋,米粮的消耗情况,都得在许氏的掌控之下,她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利益,钱粮,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稀里糊涂的,就连饭桌上的这些吃食,也得由她来分配。
许氏坐到凳子上,把装饼子的盆往怀里一搂,分别捡出几个来,依次放到桌子上的空碗里。林氏,刘氏,吴氏都只有一个饼子,周秀儿碗里却有三个饼子!几个孩子呢,不论年龄大小就都只有一个饼子,她自己呢,碗里头也放了三个饼子。
还剩下大半盆的饼子,都让她放到了另一桌。
两碗鸡蛋羹毫无悬念的被放到了周翼宝和周秀儿的面前,咸鸭蛋是有数的,除了周家的男人们能吃,孩子和媳妇们是没有的,当然,周秀儿和周翼宝除外。
周家众人落座,开始吃早饭。周新贵和几个儿子一桌,许氏带着媳妇,孩子们一桌。
周翼宝是个特例,他照旧坐到了周新贵边上去,心安理得的吃着他面前的那碗鸡蛋羹。
周小米对家里的伙食早就厌恶透顶了,吃不饱不说,还特别难吃,刘氏做饭的手艺一般,况且又没什么油水,简直就是难以下咽。而且许氏太信心了,家里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了,为啥每个人只能吃一个饼子?大哥一天干那么多活,吃这种粗饼子已经是将就了,居然还只给一个。
周小米鼓了鼓嘴巴,“奶,我大哥伤成那样了,这鸭蛋给我大哥吃吧!”周小米的小手毫不迟疑的朝着周秀儿面前的那只咸鸭蛋伸了过去。
林氏想拉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许氏的筷头子毫不犹豫的打在周小米的手背上,当下就把她的小手打红了。
“吃吃吃,饿死鬼托生的啊?贱胚子还想吃鸭蛋,一天天就知道吃,这个家总共就这么点粮食……”许氏恶狠狠的瞪了周小米一眼。
周秀儿在旁边暗自得意,故意当着周小米的面把那个鸭蛋敲开,用筷子挝着吃,还道:“这鸭蛋都出油了,真香。”
林氏默默的给周小米揉了揉手背,轻声道:“吃饭吧!”
周大海在旁边的桌子上听到,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不过他也习惯了许氏的偏心,因此没有细想,低头啃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