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二太太正坐在铺了深蓝色锦缎褥子的临窗大炕上,手把手教沈怀瑾绣花。
“她真的去了?”听见薛妈妈说到赵青吩咐人备轿时就抬起头,疑问的语气中透着一抹不确信。
不知为什么,虽然这个媳妇才进门三天,外表看着也乖巧,可她就是有种把握不住的感觉。
“真的去了!”薛妈妈笑着点头,“先前还要让奴才派人去荣寿堂,奴才哪敢?”
“对,对……”二太太点头,“果真你应下了,见到我的人去回禀,老太太是再不能躲在荣寿堂装糊涂了,被逼着出头,她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记恨我。”又道,“就怕小丫鬟冲动,我才派你去。”语气中全是欣慰。
薛妈妈脸上就有得意之色闪过。
还想继续添油加醋说几句,在赵青身边时那股令人透不气的压抑自心头一闪而逝,薛妈妈又改口道,“不得已,奴才就搬出了您,告诉她这是您的吩咐,她二话没说,起身就让人备轿,匆匆地往荣寿堂去了。”又道,“奴才是亲自将她送到荣寿堂门口才回来的。”
二太太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她总算还是个进油腥的。”
听到二太太竟也念了声阿弥陀佛,不知怎的,薛妈妈感觉怪怪的。
屋子有些静。
薛妈妈就想起天香和绿云。
也不知二太太怎么处理的?
正要询问,余光瞧见沈怀瑾正瞪着大眼听他们说话,薛妈妈又转口问道,“……七小姐怎么又开始学刺绣了?”
和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一样,刚过四岁生日,沈怀瑾就开始动针线了。
可说来也怪,她二三岁就跟二老爷识字,看过的字教几遍就记住了,府里没有不夸她聪明的,可女红却教一百遍也不会,二老爷原就子嗣困难,二爷夭折后,隔了近四年才又有了沈怀瑜,之后快四十了才得了这个宝贝女儿,自然百般疼爱,一根手指也不舍得动。
看她实在不是学女红的料,二太太索性放弃了。
见到她如今又被驹在炕上一板一眼地学刺绣,手里碗口大的小花撑上正绣了半片歪歪扭扭的喇叭花瓣,薛妈妈很是诧异,暗道,“七小姐天生淘气,跟个男孩子似的,她那小院哪天不是鸡飞狗跳的,惹祸的本领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了,二太太怎么忽然……”
正想着出神,就听那面二太太叹了口气。
“见她不是那块料,自己又不喜欢,我原想着以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不会女红也没什么,身边有丫鬟婆子,还用得着她亲自动手,她不愿学就不学吧,可现在……”声音忽然顿住,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又开口说道,“看看她今天,竟敢直呼三奶奶的姓名,也真是野的没边了,绣花能磨练耐性,好好学学,板板她这一身野性,也省的以后嫁出去祸害人家。”
是担心三爷没了,七小姐以后嫁的不好吧?
学了一手好女红,总能受夫家重视!
这才几日,她连头发都白了。
看着不过四十岁的年龄就鬓角斑白的二太太眉宇间悠荡着的那股抹不去的愁绪,薛妈妈心里一阵凄凉。
空气有些沉闷。
见薛妈妈神色犹豫,欲言又止,二太太就抱了沈怀瑾递给砚香,“带她去暖阁中看着绣,不绣好这朵喇叭花不准回屋!”
数数手里的喇叭花竟有五个瓣,沈怀瑾睁着委屈的大眼水汪汪地看着薛妈妈。
薛妈妈狠心地扭过头去。
“……太太打算怎么处置天香、绿云?”沈怀瑾一出去,薛妈妈就低声问道。
“我问了,谨姐儿说是听天香说三爷有了孩子就不亲她了,才想把三奶奶的孩子撞掉……”二太太低低的声音里有股说不出的苦涩。
“真……真的是冲孩子去的?”薛妈妈有些结巴。
太歹毒了!
虽有感觉,但她打心里还是希望沈怀瑾不会有那样的心思,她去撞赵青的肚子只是无意。
“天香和绿云是不能留在她屋里了。”二太太神色郑重。
“天香是四爷奶娘的闺女。”薛妈妈提醒道。
“所以我只把她关了起来。”并没有打板子,“看看吧……”二太太低头想了想,“丽景阁也有几个丫头快到放出去的年龄了,待被放回来,我就去求了老太太把他们一起都放出去。”
薛妈妈不明所以。
“艾菊水仙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逢高踩底的主,三爷跟前不敢怎么着,三奶奶未必能镇住。”二太太解释道,“再经这么一闹,今后三奶奶就更别想使唤动了,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求老太太,趁早打发了,她也能换上几个体己人。”
“太太就是菩萨心肠。”薛妈妈听着眼睛微微发红,“但愿她能明白您这份苦心。”
心思被揭穿,二太太脸色一板。
“她能少惹点事儿,好好哄着大太太,好歹把孩子顺顺当当地生下来,我就烧高香了!”
而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正聚在五小姐沈怀婧书房商量着给艾菊等人摆压惊宴的事儿。
“……会不会过份了些?”四小姐沈怀贞犹豫地看着沈怀婧。
“过份什么!”沈怀婧柳眉一立,“难道你不想替母亲出头!”
这帽子扣的有些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怀贞脸色涨红,“我是说……是说……”她眼睛咕噜噜转着,“奴才就是奴才,又不是一个院的,哪有主子给压惊的,这……不合礼法。”
“什么不合礼法!”沈怀婧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