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部的军官中,令张锐最担心的是范明。其他的军官,或是身份高贵,或是本身职务不高,下面的各营团的军官根本无所谓。但范明不一样,他是师里的第三号人物,既是平民出身,又是残疾之躯。如果下面的军官都不服他,他以后很难把这个职务长久的担任下去。
范明今日穿了一身新军服,须发修理得整整齐齐。张锐讲话的时候,他挺胸直背,肃立于后。张锐知道,范明以前在游骑的时候,并不注重仪表。今天这番打扮,是想努力给众人留下好印象。
不过他就像是一副白堡之战的宣传画,残破的身躯仿佛随时再给人讲述那场惨烈的战斗。他的鼻尖被削掉一小块肉,留下的疤痕像是红红的酒糟一样。右耳也缺半只,幸亏没有再缠绷带,不然张锐很容易把他和《黑猫警长》里的“一只耳”联系到一起。他的右眼眶上罩着一块黑皮罩,左右皮绳系到双耳后,左手从肘部以下空荡荡地飘荡在身侧,如果按上铁钩,又可以立刻变身为海盗“虎克船长”。
张锐已不是第一次看范明受伤后的模样,但看见他心里就格外的愧疚。范明现在的模样仿佛就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厉鬼一般,大白天的都让人不寒而栗。如果陌生人在黑夜中突遇范明,百分百会把他当成鬼。张锐心想,或许古代传说中的鬼,就是根据如范明这种面容伤势严重的人联想而来的。和范明相比,我脸上的这块伤疤根本不能算回事儿。
张锐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轮到范明讲话。其实他当着众多军官讲话的机会很少,但毫不怯场。用独眼扫视一圈后,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本来俺已成残废,不合适再继续留在军中服役,更没有资格再返回前线。是俺厚着脸皮去求勇武伯殿下,现在才能站在这里。或许有人要问,你还回来干嘛?在家里养老不好吗?”说到这里,范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只是他的笑容更加让他显得狰狞可怕。
“俺回来,因为俺天生就是一名战士,血液里流淌着的都是战斗的yù_wàng,除了战斗俺也找不到适合的事情做。俺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而不想像常人一样平淡无奇的生活,安稳地死在家中。或许又有人要问,你回来还能杀敌吗?”
“俺以前没有什么大的本事,杀敌之术勉强可以算合格。白堡的巷战打了十一天,俺参加了九天。其实第五天的时候,俺眼睛已经丢失。但俺一直没有放弃,俺当时就想,丢了一支眼睛,一定要杀满一百名敌军作为补偿才行。结果俺做到了,杀满了一百名叛军为俺的眼睛报了仇。”
“可惜的是俺的左手在为眼睛报仇的时候,又报废了。俺又想,要杀满一千名叛军,为俺的左手报仇。不过这次没能如愿,身上接连又受了很多伤连零头也没有杀够。受了重伤被救下来后,俺还是没有放弃。”
“心想迟早有一天,俺要报仇。俺计算了一下除了眼睛的仇已经报过,另还要用有万余名敌军才能抵过俺身上的伤。俺就是为了这个誓言回来的,但是俺已成残废不能亲自上战场杀敌,再说要俺独自杀上万敌人也几乎不可能。所以俺就想到要用别的办法打击敌人,俺可以靠制定作战计划,靠部队执行计划消灭敌人来间接报仇。”
“至于能不能当好这个参谋长?能不能制定出好的歼敌计划?说实话,俺心里没有底。不试试看,谁又知道呢?俺相信只要用心去做,用心去报仇,就应该能想出歼敌的办法。但如果有一天,俺发现有人能比俺想出更好的杀敌办法,俺一定让贤。因为能想出更好的歼敌计划,也能更好地替俺报仇,俺除了感谢他之外别无所求。但是在此之前,俺还是想亲自试试。”
刘文常平生最敬重的就是英雄好汉,显然范明的话语打动了他。范明的话音刚落,他便率先高声喊道:“是条汉子!别说你还能骑马,就算只能用担架抬着,我也认为你适合担任我们的参谋长。你们说呢?”
赵无寒也激动地说道:“放心吧,兄弟。如师长所言,在前师咱们都是兄弟。你尽管安心的当参谋,专心地制定歼敌计划,其他的交与兄弟们替你报仇。”
其他的军官们也纷纷叫喊道,愿意为范明报仇。范明的话赢得众人的尊敬,征服了众人的心。众人看他目光也不像之前那般闪烁不定,他的言行让众人都知道他是一个男子汉。相比而言,他可怕的面容和残废的身躯以及平凡的家世,都不再是他主要的特征。却而代之的是,是他特有的执著,坚定的信念,坚韧的意志。这些品质,不得不令人对他萌生出敬意。
张锐心里又是吃惊,又是欢喜。他惊的是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范明还有这手?可惜现在没有政委这个职务,不然非他莫属。他具有一个优秀的政工干部所具有的一切品质,能让人信服,能鼓舞士气。是否以后每次出战前,专门让他讲演一番,来鼓舞全师将士的士气呢?
欢喜的是,范明能过关,而且还得到了众人的尊敬。以后他在前师算是站稳了脚跟,在众人的支持下,即使有人想赶他走,也是一件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