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史万岁不撤,仍然坚守潼关。等北军中路失败后,他的退路了会被切断,将受到南军的两面夹击,结局也是失败。张锐心想,难怪史万岁今日显得沮丧、不安,恐怕世上没有人能在预知自己必定会失败后,还能表现得从容镇定、若无其事。想到一代名将注定难逃失败的命运,张锐唏嘘不已、神色黯然。
史万岁见张锐低头不语,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拍了拍张锐的肩膀,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事情真如老夫预料的一样,即使是败了,老夫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老夫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老夫麾下这几万将士和那些跟随着老夫出生入死十几年的部下们今后的命运。”
“也许……”史万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站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的天空,喃喃而道:“也许只有我,才能救他们。”
从史万岁的话里,张锐感觉他怀有以死谢罪的想法。他想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上都方面对他部下将士们的赦免。这次参与内乱的人数太多,上都方面最终获胜,也不可能追究每一个参与北军将士的罪责。史万岁身为安乐帝一朝的重臣,也是北军的主要将领之一,他很难得到赦免。如果他以死向天佑帝谢罪,或许上都方面会赦免他部下的罪责。
但张锐无法眼睁睁看着史万岁自杀,急忙起身劝道:“世伯,事情还没有坏到这种地步,也许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史万岁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也知道事还未至此,和你说这些也是发发牢骚而已。走,咱们接着喝酒。”
从史万岁的话中,张锐又听出,这些事情他并没有跟部下们说过,甚至连陆柯准备进攻青州的消息都瞒着下面。谁也不想未战,就先乱了军心。可是这些事情闷在心里,终究难受,所以今天他才会对自己一吐为快。
张锐再敬了史万岁一杯酒,问道:“世伯,您的家眷现在何处?”
史万岁一边吃菜,一边回道:“自飞骑军出兵西部平叛以来,老夫就离开了他们。前段时间,老夫将他们接到潼关,也终于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
张锐犹豫了一下,说道:“小侄想请您的家人去我的开远领地做客,不知世伯可否同意。”
史万岁惊讶地看着张锐。他很清楚张锐的意思,是想把自己的家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史万岁想到过,上都方面获胜后会追究参加过安乐帝一朝人员的罪责,所以,他就没有奢望兵败之后还能活下去。也因此,才萌生了以死谢罪的想法。但他也想过,天佑帝在这场内乱中获得胜利,为了安抚民心、尽快恢复国内次序,应该宽厚地赦免这些获罪人员的家眷。
现在听张锐这么一说,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如果自己的推测有误,岂不是害了全家人?可是要把家眷送到开远去,会不会因此害了张锐?
张锐知道史万岁在担心什么,于是把话挑明说道:“世伯可以先把他们送离潼关,暂时安排到一处安全的地方,然后再由小侄的人把他们秘密接去开远。”
在张锐的一再劝说下,史万岁最终无法割舍亲情,点头同意了他的这个提议。他也认为,只要这事做的隐秘,应该不会走漏消息。
成功劝说史万岁同意转移家眷后,张锐想再接再厉劝史万岁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自己也走。可是被史万岁断然拒绝了,张锐劝了几声,见他心意已决,也没有再劝。他能理解史万岁的心情,如果换成自己,也绝不会在失败后抛弃战友、部下单独逃命。
饭后,史万岁就匆匆向张锐告辞。史万岁这次亲自来都兰城吊孝,是担负了游说张锐的任务。但他知道张锐不想参战,而且在现在的形势下,他也不打算劝张锐参加安乐帝一方。因此,他今天才会把自己知道实情道出。他也不怕张锐会到处去宣扬,如果张锐是这样的人,他就真是瞎了眼。
史万岁想走,可张锐不放他走,再三挽留他住上一晚。史万岁拗不过张锐,最后只得同意住下。安排好史万岁的住处后,张锐就去找刘武周。他打算先探探刘武周口风,看有没有办法帮帮史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