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鸿回到云府时,已是子时深夜。
一路上,云鸿都在寻思司空浩然的话: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在国家没有正道的时候,应该沉默无言,以保自身。大幽王朝历经百年,已是千疮百孔。尤其是赤煊帝继位后,善恶不分,骄奢淫逸。其左右邻国,无极、火云皆虎狼之师,早已虎视眈眈,恨不得立刻将这片沃土吞下。高芹来自无极国,与秦王合作,无非也扯到国家争斗。
而这一切,比云鸿的预想,似乎要复杂许多。
回首来路,血雨腥风,展望前程,飘飘渺渺。
自己真的有必要,为了一个已经腐朽的王朝,与秦王府反目成仇吗?
答案是不!在大幽王朝,所谓的正义,如今已经荡然无存。此次算计,如果单单是为了妹妹云清月,完全没这必要。只需将妹妹嫁入上官府,可保她一生无忧,何必管秦王府?
那江湖风雨,年年不定。按照历史的轨迹,五年之后,秦血凝必会创建“凝血堂”,在江湖上扰出一场腥风血雨。这场浩劫,既是上天注定的,又何必杞人忧天,多此一举?
“秦王府,凝血堂,其实我可以不去管他们,时机到了,总有人会出手。”
云鸿叹了口气,心中又有不甘:“可是,这样会死很多人。”
“但除去秦王府,便等于帮了朝廷!对于大幽王朝,云鸿的骨子里是十分痛恨的,若不是赤煊帝不务正业,历史上绝不会有这么多悲剧发生:“我发过誓,我要覆灭大幽朝!”
“可杀戮,只会带来生灵涂炭……”
月凉如水,夜风吹拂,荒草凄离,走在这广袤的天地间,云鸿陡然觉得,自己好生渺小有如蝼蚁。虽然重生了一次,但或许根本不是上天垂帘,而是阎王不小心弄错了生死簿。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做什么儒道传人,更没有资格做应劫之人,这一刻,云鸿宁愿做云府的一个纨绔少爷。为了正义、道义而奔走,人累,心也累。想到这里,云鸿不由有些怆然神伤。
诸多往事,如云烟飘忽,晃过眼前。
经历了两世的风雨,偶然触景伤情,这也是在所难免。
这一刻,在空旷的小道上前行,头顶是明月朗照,清风徐徐。偶有彩云追月,夜风拂竹,发出一阵阵柔和的“沙沙”声,和着风吹竹响的节拍,云鸿似乎联想到了那个妙曼的黄衣丫头,美人如玉,那一/夜的倾心交谈,让云鸿如痴如醉,他轻啭歌喉,对着明月曼声而歌:
“墨魂潇潇霜雪吟,
雨润岚山百废兴。
仙歌静转笙箫散,
尘寰谁记功与名?”
歌声婉转,动人心弦,如月中落雪,却是补全了上次,静萱吟诵的两句诗。
刹那间,云鸿陡然生出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畅快。
夜晚异常宁静,月下的这一缕歌声,应和少年的心声随意而发,与风声共追逐,与竹影相交织。不知不觉,却是传到了修文阁隔壁的明月楼里。此刻,虽已是子时,但明月楼里依旧灯火通明。似乎是听到歌声,一个白衣飘洒的女子从楼中走出,在灯火寂灭的廊道里穿行片刻,便徘徊到了明月楼的门前。透过门缝,见到一个男子在夜中穿行,正是哥哥云鸿。
这白衣少女自然就是明月楼的主人,云清月。
一个时辰前她刚刚醒来,因为睡久了觉得闷,便没有接着睡夜觉。
此刻,远见云鸿吟诗高唱,也不愿扰了他的雅兴,便欲转身离去。却在此际,大风骤起,门扉洞开,云清月一个不留神,拿在手中的一方蚕丝娟帕脱手而出,晃悠悠的落在云鸿的脚边。云鸿捡起手绢,微讶之余,面带喜色。缓缓走了过去,道:“妹妹,怎么还没睡?”
“我刚醒来,月色很好。”
云清月轻轻一笑,眸光之余望向天上,却见一阵清风吹云,已将月色尽掩。
“呵呵。”云鸿淡淡一笑,道:“我还以为我吵到你了呢。”
“怎么会呢?寒哥哥他搬走了,凌风堂空着,这附近就只有我和你居住了,挺多再算上几个下人丫鬟吧。”云清月连忙否认,不知为何,这几日一见到云鸿,就觉得心跳加速,这是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赶忙扯开话题:“哥哥,你的歌很好听,不知唱的是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随口唱唱而已。”云鸿笑道。
“对了,这个还给你。”云鸿想起手中的蚕丝手娟帕,不由讪讪递送过去。
“哥哥,既然被风吹到你手中,那就送给你吧。”
云清月微微一笑,不仅气质绝美,如同灵山碧竹,声音也似林中翠鸟,极为悦耳。只是她平时并不这么说话,此刻四面无人,听在云鸿耳中,只觉温雅甜蜜,好似娇羞的小妹在跟兄长撒娇。云鸿正心烦,见妹妹如此,不觉心情好了许多。玩笑道:“你呀胡闹,我一个大男人,要女孩家的香帕做什么?”说着,便要将丝帕递给她,谁知却被她顺势抓住了手。
“哥哥,更深露重,我们进屋坐吧。”
趁着她没睡,云鸿正好也想跟她说下上官百里的事,便进了明月楼。
“哥哥,喝杯热茶。”
夜色已深,丫鬟们早已就寝,闺中无人伺候,云清月亲自为云鸿泡了杯香茗。
云鸿接过香茗,刚举起杯盏,茶水还没入口,就想到上次云清月被云寒打伤,赶忙放下茶杯,问道:“妹妹,你的伤不要紧吧?你什么时候醒来的?要不要我给你把一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