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各位老少爷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老朽领两徒弟在此献丑,还望各位父老乡亲多多关照。”李元海敲着铜锣,扯着嗓子,带着李彪哥俩每天都在县城东城门右侧的石湖街头摆摊卖艺,专营跌打损伤之草药,生活倒也过得下去。
日子总在重复中度过,相同的事情消耗着不一样的日子。不同的是,乱世年代,打枪就像放炮仗,放炮即如打雷。
1928年1月2日,肖家玉匪部正在金竹山一带遭受着革命军正义的打击。小县城里的人们个个洋溢出喜悦的笑脸,他们心中在说:要变天了!
落网的团丁屁滚尿流的跑回县里报信,县长早已逃之夭夭,此时,留下来主事的顾参议烦闷的打发着他们,但他就是按兵不动,或者说,就凭他手下的那些个歪瓜裂枣,他根本就不敢动作。
他是有兵的,县里保安团的大权在握。但他想得更多的却是他自己的利益!他认为,保安保安,只保一方平安。打仗那是当兵的事,肖家玉爱折腾就由他去罢。他才不管这些个箩烂米碎的屁事。——这就是旧社会的官场!
他这样想着,不管到任何时候,保住了自己的切身利益才是最最重要的,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去做赌注。这是他心里的小九九,只要一想着这些,他也就心无旁骛的起来。
顾参议踱步出县衙,管他天塌!走起路来都是漫不经心地,观察更是漫无目的,仍然平静的市面依然彰显山城的太平。喧嚣的尘世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他留恋的看着这里的一切,他也知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因为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会属于人民的世界。
县衙就在东城门口的主街上,这个略显迟疑的参议正在往石湖街的路口走着,附近摆摊的李元海老远就看见了他,出于礼节,李元海向李谛哥俩努一努嘴,意思是说:这不你老舅吗?李谛看得真切,正欲迎上前去,无所事事的他却径自走来。
李彪只在那里摆弄着自己的行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显然,他是不喜欢这个给狗腿子们做官的老舅。虽然还是小小年纪的他,却是已然分辨得出善恶是非。这一点,与他的二哥有着本质的不同。
而在李谛看来,毕竟还是母亲的弟弟,虽然不是亲舅,但也是时常走动,这会儿看见他过来了,李谛便迎上去招呼,“老舅!”
“谛仔!——咋不在家呆着,这兵荒马乱的。”顾参议听到外甥在招呼他,便也满心欢喜的过来搭讪。
李元海冷眼看他,却也不失清高的接口说道:“顾参议,我们做点小本买卖,赚些吃饭铜子,在哪都得活呐。”
“也是!——老先生这么大年纪也还忙着。”参议就坡下驴的说。
“闲不下来啊,日子不好过,小辈们也难呐,我这能帮衬就帮衬,吃糠咽菜也得忙活不是。”李元海本就对他们的那些苛捐杂税很是不满,但他还是礼节性的回答道。
“言重了吧,老先生,就你那一身本事,吃糠咽菜岂不委屈!”顾参议并不相信。他们是姻亲,李元海的功夫,伤药,还有不为人知的相术,他岂能不知。年轻时也曾请教过,所言几乎无不应验。
这会儿虽然心有怨言,但他也不计较,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在李元海的身上讨些箴言。他心念及此,忽然感悟。当即诚恳的对着李元海说,他目前正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天下大势,甚感迷茫,如今巧遇老先生,不如请其就当前局势测算一二。
李元海不置可否,他都活大半辈子了,场面上的事情他自然经历过不少,这些能应付的事情他也不便推却。
顾参议心里是这么想的,只要他肯说真话,对于他的仕途必然大有裨益。征得李元海默认,他便报上生辰八字。
李元海毕竟与他关系不同一般,便也默然受委。但见得他时而闭目养神,时而掐指执算,脸上的表情恰似春天的天气;如此这般的良久才开口说话,“顾参议要听奉承话呢还是恕我直言?”
“直言不妨,还请直言!”参议忙不迭声的说。
李元海拿起毛笔,在一张平平展展的宣纸上好一阵笔走龙蛇,只见他一气呵成,一段龙飞凤舞的蝇头小楷便已跃然纸上。李元海写毕搁笔吹气,然后坦然的递给了顾参议。
正自踌躇满志的顾参议接过细看,但见宣纸上赫然写着:
“世事洞明亦学问,心存正义左右源;积德行善子孙福,千秋功过后人闻。寿享花甲减一春,万人送终非等闲。保良结匪存公道,时局混乱草掩坟。”
顾参议看罢,不禁汗透重心。汕汕的称谢,悻悻地走了……。
等他走远了,李彪这才从那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出来,看着他“老舅”远去的背影,兀自幸灾乐祸般的在那跳着,诚然,孩子毕竟只是孩子,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做官的亲戚,他每次看到他那圆滑的眼神,满脸的媚笑,他就觉得都是与肖家玉一样的货色,这便让他想起那个不平静的夜晚……
虽然,那天肖家玉也许是在那个人的进言下才放过了自己和爷爷,但他并不领情,因为他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只是那些人太没有人道,才会想着对一个平白无故的老百姓痛下杀手,而他老舅正是这些人渣里的一员……
时局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些个震耳欲聋的震天异响,也就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