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残阳下,心事重重的还有房玄龄。
他从张府出来,只觉得长安城笼在一张无边无际的网中,而又找不出布网之人。周遭的人似乎都变了个样子,他不知除了克明还再信任谁。
他兀自想着,忽然小厮惊呼一声,枣红马也受到惊吓。房玄龄抬起头来,便瞧见旁边转过几个黑衣蒙面之人,持着明晃晃的匕首直直向他刺来。
房玄龄一慌,立马翻身下马躲避。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紧逼过来,手中匕首干净利落,径直往他肩上斜跨的包袱上挑。
“你们是谁?”房玄龄问了句废话。
黑衣人挑起那包袱,径直将包袱收入手中。然后,一个猛虎下山径直向房玄龄劈过来。
“我命,休矣。”房玄龄内心哀嚎,闭上了眼睛,只后悔临出门前没跟长子交代清楚。但痛楚迟迟没有出现,却听得有人笑道:“好大的胆子,敢在天下脚下刺杀朝廷命官。”
房玄龄忙睁开眼,便发现是两名少年郎,身着圆领胡服,在这巷口长身而立,手中长剑泛着清冷的月光。而先前那挑落包袱的黑衣人的右边胳膊已无力垂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房相国,您没事吧?”另一个少年郎将他扶起来。
小厮赶忙爬过来为他整理衣衫,房玄龄心噗噗跳,但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站得笔直,道:“多谢小郎君相救,老朽没事。”
“房相国客气,我家公子让我来告诉房相国一声,恐狗急跳墙咬你。却不料他们这样沉不住气,在这大街上就开咬了。”少年说。
“你家公子是?”房玄龄问。
“河东张氏。”少年回答,然后另一处又涌出一队官兵,径直将这几个黑衣人一并抓了起来。其中有两名径直就自尽了,另外几人因控制及时,被巡夜的官兵径直逮捕,押往天牢。
几名少年则是护送了房玄龄回家,并且对房玄龄说:“我家公子说了,房相国平素为人正直,家里很少置办私人护卫。然如今惹了牛鬼蛇神,必定有人意图不轨。还恳请房相国允许公子派人保护。”
房玄龄想到了刚刚遇袭的事,说:“你们暂且在房府歇息。明日,我与你们家公子一谈,可好?”
三名少年点头,然后拜见了房遗直。
房遗直眉头微蹙,道:“原来是张悦、张玫、张云,好久不见。”
三人皆笑,说:“公子也考虑我们与房大公子是旧相识。因此,才派我们前来保护房相国。”
“那就有劳三位。”房遗直笑了笑,然后说,“我去瞧瞧我父亲,他年事已高,受此惊吓,定是心有余悸。”
三人点头,皆在院落里站着,注视着房府的动静。
书房里,房玄龄坐着,惊魂未定。房遗直轻轻走上前,低声喊:“父亲。”
房玄龄抬头看了他一眼,喊了一句:“遗直,你来了。”
“是,父亲,你今日不是进宫么?如何这样晚?这张府又是怎么回事?”房遗直询问。父亲匆匆进宫,他就知晓事态严重,然而蜀王不在长安,他一个没有官位在身的人又不能擅自走动。于是他只能在家里焦急地等着。
如今,父亲被张氏兄弟护送回来,他就更加疑惑。这张氏兄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都还年少,天下还不是如今陛下的天下。他们几个小孩子一起玩耍,张氏三兄弟说资质颇好,要去参加族长选拔。尔后,十多年的时间,杳无音信,却不料今日在这里瞧见。
方才,忽然瞧见,他还有点不敢相信。但三人笑了,眉目间那颗痣倒是一般无二,他便确认了。只是瞧三人模样与言谈,三人不曾成为族长,但举手投足已似乎脱胎换骨。
房玄龄喝了一杯水,想起若是方才自己死了,两个孩子却还浑然不知。从前,他是想保护两个孩子,让他们不要涉足官场,做个闲散的边缘官员即可。可如今,房家躲避已是躲避不过了。
“罢了,从前我想护着你们。如今,旁人不肯放过我。你作为房家嫡长子,理应知晓。”房玄龄示意儿子坐下来。
房遗直坐了下来,房玄龄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他们是不想让你调查独孤家的事。”房遗直说。
“这其中必定有大阴谋,好在张嘉早有预料,这些人被抓了。或者事情另有玄机。”房玄龄觉得自己玩了一辈子的阴谋,现在却明明知道身处阴谋,但就是不知这阴谋到底是何人所为,这阴谋到底又是什么。
房遗直沉默了许久,说:“父亲,我猜想这些人与对独孤思南下毒的是同一批人。他们下毒不成,如今是想拿到你手中可能的资料。他们可能还想去张府,但河东张氏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们不敢轻易涉足张府。”
“不。他们肯定也会去。”房玄龄听长子分析,立马笃定。
房遗直一愣,房玄龄继续说:“他们胆敢在宫中投毒,又敢光天化日击杀朝廷重臣,这说明他们的处境堪忧。有人设的局已将他们逼到绝境。那么,他们去试探河东张氏也没什么了。即便失败,也可探一探河东张氏的底,毕竟这些年,河东张氏很是低调,在朝之人也并非族中嫡系。”
“这么说来,还真有可能。”房遗直恍然大悟,随后又陷入困惑,道,“若真是长孙一族所为。此番这样的动作正是落入了局中,长孙无忌老谋深算,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树大招风。长孙一族苦心孤诣,经营日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