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就是天花板上的满天繁星。
这是顾垣特意为她设计的顶灯,每颗星星背后都是不一样亮度的灯光,在夜晚打开,就像一片真的星空,闪烁着跨越了宇宙荒芜的光亮。
她眨了眨眼,张开的手掌伸到了眼前,熟悉的掌纹、握拢张开时肌理间的拉伸感,以及掌心所能感知到的温度。
都属于鲜活的生命。
她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呼吸,才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20xx年9月21日。
刚好是她死之前的一年。
她躺在床上,伸手盖住了眼睛,使劲地闭了闭眼,眼皮掀了一点缝隙又被她死死地闭上。
她怕这只是一个梦。
虽然理论上她不应该会做梦。
在一年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的一辈子就这样短暂地画上败笔,看着周围人的伤心痛苦却无能为力。
直到手里的手机骤然震动起来。
她看着显示的名字,迟疑了一下,接通。
“喂,阿愔,你现在在哪里啊,《狐媚》剧组可就要开始试镜了,虽然基本已经定下来是你了,可你好歹也过来走个过场吧?”
是她的经纪人马哥。
“马哥,”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沙沙的声音像是个破锣,“今天是几号?”
死而复生的不现实感一直存留在她心底,何况现在连时间都倒流了。
就像她在那几乎灭顶的无助里,数万次恳求的一样。
“啊?你这是睡傻了,今天是9月21号啊。哎哟哟,我的姑奶奶,咱们不要再说这个了好不好,我让人过来接你,顺便来一份爱心早餐……”
马哥所在的地方颇为安静,还带了点回音。
“不用了。”苏愔从床上坐起来,用手从头顶顺了下及腰的黑发,声音已经渐渐地沉稳下来,“这部戏我不接了,你让……他们重新选女主角吧。”
这是她上辈子短暂却炫目的辉煌过后的第一笔败笔,和她之后的骤然离世也脱不开干系,现在能避开自然就不会蠢到撞上去。
趋利避害,的确是人的本能。
“什么?”
一阵杂音之后,那边才传来说话声,“小姑奶奶,你说话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我突然受惊把屎夹断了是小事,手机要掉马桶里可就麻烦了。”
马哥照常一堆废话之后才回归正题,“你为什么不接啊?虽然当初只是口头约定,但你突然毁约,多少还是有影响的。”
“我知道。”
苏愔的声音很平静,她站在试衣间里白得晃眼的镜子前,静静地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就像是很久没有见过了一样。
放肆和悔恨在之前的一段日子里都太过轰轰烈烈,剩下一地燃烧后的灰烬。
她要知道是谁在那杯酒里下药,给她安排了一个那样足够成为屈辱的死因,也要知道是谁在她死后还不甘心,火上浇油,给予最后一击。
毕竟她的一炮而红,还真的是挡了很多人的路。
但她还有更多已经错失过一次的不想再次放弃。
“总之,你先帮我拒绝了,理由我之后再告诉你。”
一个票房惨淡只能扑街的电影,说它本身没有问题真是连鬼也不信。她没必要自信到自己重来一次就可以改写结局,力挽狂澜。
苏愔还是苏愔。
“好吧,”马哥叹了一口气,“反正我刚好也看那个娘娘腔的男主不顺眼,以后就不用每天回家滴眼药水了,正好省了一笔钱。”
苏愔被他的语气逗笑,弯了弯嘴角,很是诚恳地说了句,“谢谢马哥。”
无论是前世在她死后的诸多维护,还是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那么多坚持着相信她的人,都值得她感谢。
那边却是一阵沉默。
苏愔疑惑地把手机拿开看了看,的确还是在通话中。
断断续续地抽泣声传来,“……有生之年终于听到了苏女王和我道谢,然而我却没有开录音,真的是连死都不能瞑目了!!!”
“……”
苏愔沉默了一下,还是一把按掉了手机。
算了,感谢什么的,以后多得是机会。
她放下手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不再是之前看到的那副死气沉沉的尸体,只能看着周围的人悲伤哭泣却还是无能为力。
也不是那个二十二岁就失去生命的无助孤魂,承受着莫大的委屈也不能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
她又成为了苏愔。
可以骄傲的苏愔。
苏愔正对着镜子心绪万千,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门口的大男孩带着一副大墨镜,几乎挡住了半张脸,看见来开门的是她,伸手取下墨镜朝着她挥了挥打招呼。
“嗨,苏姐,我是j,是帮瞻哥来送东西的!你应该认识我吧?”
苏愔的确认识他,超人气乐队夏天乐队的鼓手,有时偶尔她和他们遇见,都是这位最活泼的j过来和她打招呼的。
而顾瞻——
她想起那个在她尸体旁哭得满眼通红的青年,一瞬间恍惚就看见了那个上一秒还在因为被她抢走了最心爱的玩具而大哭,下一秒看见她要走就过来边哭边扯住她的衣角的孩子。
会因为别人说了一句侮辱她的话就不顾形象大打出手的人,在那么长的时间里被她冷眼相向,连接近她都不敢。
苏愔清了一下嗓子,“顾瞻呢?他也过来了吗?”
j挠着头,小鹿似的双眼很是无辜,“没有啊,瞻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