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
师父用红线将客厅围成一个方形,方形留有一个缺口,我们从缺口进去。燃了三柱香,插进事先准备好的软泥里,将一个空的土瓦坛子放在香后头,打开盖子。用火柴点燃一叠金色的符纸。烧出来的灰烬全部收集好,放进土坛子里。
用骨针刺中指,将血滴进土坛子里。----我和师父的血各一滴。----最后,把已经写好了的一道符文横封在坛子口,上面用一枚铜钱压好。
我和师父盘腿坐在坛子后方,师父牵着我的手,轻声道:“小佛,准备好了么?”
“嗯。”
“睁上眼睛。”
“好。”
我闭好眼睛,四周很静,只有清清浅浅的呼吸声,手里传来师父掌心的温度。
慢慢地,神智变得有些混沌,迷迷糊糊,人轻飘飘地快要坐不稳。我晃了一晃,师父拉了我一下,没拉住。我就这么摔在了地上。摔了却也并不疼,跟倒在了棉花上似的。
我睁眼一瞧,吓得差点尿裤子。
我看到“我”和师父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地上,手拉着手,眼睛闭着。
这是……我的身体么?
我魂魄离体了?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也足够我震惊老半天的。
我半跪在自己的身体旁边,静静看着。师父的魂魄怎么还不出来呢?
正在这里,师父的身体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茫,一圈,像极了红笔金描的大佛。仅接着。金光变强,我被光刺到了眼,眯了一下,隐约中看到有一个半透明的师父从师父的身体里站了起来。
“小佛……”
师父在喊我。
我定睛一看,师父的魂魄与ròu_tǐ分离了。
“师父。”我忙向前一步,牵住了师父的手。----魂魄与魂魄相牵,就跟肉身与肉身相触没什么区别。不是跟我以前认为的是一片虚无的影子,魂魄对于魂魄来说是有实体的,会流血,会疼,会说话,会笑唱,会有心动的感觉。
师父牵着我的手,往外走,直接穿过了大门。
外面并不是以往看到的楼道与电梯,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雾。穿过雾区,又走了一会儿,我看到了一两株有斑点的竹子。
是潇湘竹。
继续往前走。路边的潇湘竹越来越密集,渐渐连成一片,在竹间有一条幽幽小径。我们沿着小径一直走,一直走。然后向右一拐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宽大的坪坝上,一株巨大的古树生长在那里,树下青草碧绿,花朵艳美。树的周围尽是潇湘竹。可这潇湘竹却都在其半米高的地方被人截断,形成了无数个尖锐的伤口,就跟那种陷阱下的尖刀一样。
“小佛,这里是竹阵,莫要乱走动,触动了竹阵,会魂飞魄散的。”
师父轻轻叮嘱我。
我点点头,忙说好。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竹子的边缘。这里也有一条小道,一路蜿蜒,看方向应是那处大树下。
走上小道,一刻不停地前行,可是无论怎么走,前后左右都是竹子,眼看着快要到达大树下方了,可就是走不出尖锐的竹林阵。
师父停下脚步,盯着一根断了的潇湘竹看。
“小佛,你闻到什么味道了么?”
师父突然问我。
我用力嗅了嗅,“淡淡的竹子清香,还有……有一丝酸甜味儿,像白醋里加了黄糖。”
“阴魂味。”师父道,“这里每一株竹子里都住着一个魂魄,是树娘娘用来看守花果树的阴兵,它们在此布下竹阵,以防止外人前来偷盗花果。”
“师父,我们不是来找塔娘娘的么?怎么到了树娘娘的地盘了?”
“塔娘娘的道法并不高,因此由树娘娘保护。花果树的尽头,便是万灯塔。”
“哦哦,原来是这样。”
师父牵起我,又继续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前后左右还是尖尖的青竹,不能顺利到达大树底下。
“小佛,站我身后。”
师父松开我,我躲到师父背后去,师父祭出阴令剑,横在胸前,走了两步,将阴令剑往空中一抛,剑在虚空掉了个头,剑尖掉下,师父右手前伸,掌心向上,阴令剑顺着皮肤划了过去,一涌鲜血顿时涌了出来,阴令剑斜插入地面,发出“叮”地一声响。
师父将右手一挥,鲜红的血随着这个动作四散开去,呈现一个扇形。
“天魂于此,恶灵退散!”
凛冽的声音在断竹间传开,带着天雷惊风的狂傲之势。
“啊呜呜……”
竹间响起一片凄厉的哭声,犹如有一万只鬼被同时掐住了喉咙。
师父用未流血的手牵着我,另一只手去将阴令剑拔了起来,然后沿着小道,缓缓向前走去。
这一回,我们成功来到了大树底下。
这是一株巨大的槐树,远比我们之前站在竹阵里看到的要大得多,高度足有几十层楼那么高,枝繁叶茂,一眼看不到尽头。最中间的树皮是灰褐色的,有纵向的裂纹,像百岁老人的皮肤。分开的枝是绿色的,没有毛,很光滑。枝头有数不清的浅黄色和白色的槐花,个头十分大,长得像金字塔的形状一样,吊在枝头,奇异又好看。
在枝叶的中间,还夹藏着许多果实,像槐米,颜色却又鲜艳无比,跟彩虹似的。
“师父,这是什么?”
我指着这些七彩的“槐米”问师父。
师父摸了摸,神色逐渐温柔起来,他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忆着什么:“荚果七彩,倒塔念珠。---